漫天尘灰中，一道人影缓缓走来，步履从容，神态平淡，仿佛是在这片妖气肆虐的废墟中郊游，而不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咚~咚~咚~”

脚步如鼓，坚决而有力，燕长生依旧如先前那般一手扶剑，一手负在身后，看着猛地转过身来的安德信，眸光幽深。

“安前辈，你的实力是不弱的，也难怪之前没有人能从你手上逃得性命……可对我来说，这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燕长生在距离安德信七八米开外停下，看着匍匐在地，弓着身子，低声咆哮，宛如一头彻头彻尾妖物的安德信，微微叹息一声。

人，妖终有别，哪怕感情再是深厚，故事再是动人，也无法消融两者间的隔阂，勉强混杂，最后就成了眼前这头没了理智，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

怪物，不当存于世。

“吼吼~”

感受到燕长生身上勃发的杀意，安德信嘶吼一声，四肢撑地一跃，比之前更加纯粹的妖气汹涌暴虐，气流翻涌，顷刻间把周遭地面碾得粉碎，大片泥林石雨在妖气的裹挟下，宛如一道汹涌而至的泥石流翻腾着涌向燕长生。

面对咆哮而至的滚滚石流，燕长生眼眉低垂，金红色的血焰透体而出，熊熊燃烧，摇曳升腾，他双脚一蹬，不退反进，宛如一颗炮弹，迎着滚滚而来的泥石流直接撞了过去。

汹涌的真罡血焰刹那间暴涨数倍，仿佛一颗巨大的火球，直接没入泥石流中，紧接着，狂暴刚猛的纯阳至刚气息宣泄而出，顷刻间就把这蛮横霸道，近乎无物可当的泥石流穿透得千疮百孔，“嘭”的一声碎裂开去，露出泥石流后紧随而至的安德信。

“安前辈，走好。”

燕长生眼眉低垂，单手竖掌在胸前一礼，接着脚下一跺，地面瞬间凹陷三寸，扬起的尘灰中，他一飞冲天，整个人如出膛的炮弹直接跃到半空，和飞扑而至的安德信相遇在距地面二三十米的半空中。

“呛~”

利器出鞘的摩擦声响起，平地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咆声，紧随其后，一抹雪亮的刀光撕裂黑暗，纯粹绚烂，如三月烟花绽放，美不胜收。

这一刀，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要到何处去，来时匆匆了无痕迹，去时匆匆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然而，在这一抹璀璨之后，原本像是泡在浓墨里的葛家镇方圆一两里却像是被洞穿了般，新鲜的空气，干净的清风，一点点的灌了进来，让这方地域变得有些不一样。

就仿佛一处终年难见阳光的角落突然间泄入一缕晨曦，温暖，潮湿，新鲜的气息，让人感动，沉醉。

“滴答~”

“滴答~”

“滴答~”

水液跌落的声响回荡，风停沙住，尘埃落定，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背对而立，两人脚下地面形成成了一个孤岛，十数步开外，地面陷出巨大的环形坑洞。

“嗬嗬~”

安德信努力的抬起头，看向半空裂开的一道缝隙，他身上墨绿的毛发尽数褪去，变化成巨狐的庞大体型缩回了原来干干瘪瘪的模样，双眼中的兽性消散，恢复清明理智。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巍颤颤的举起枯瘦如柴的手臂，抓向半空，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天……亮……了……”

“天亮了。”

燕长生双手负在身后，同样仰头看着半空那一道越裂越大的缝隙，清晰的感受到从裂缝中灌入的新鲜空气中蕴含的活跃阳刚，心神沉淀，无喜无悲。

“哔啵~哔啵~”

下一刻，碎裂声从半空响起，像是蛋壳破碎的声音放大了成百上千倍，笼罩在葛家镇上空的阴暗和妖气剧烈翻涌，可在从缝隙中泄露的晨曦面前，却如泡影般破散消融，了无痕迹。

“哔啵~哔啵~”

葛家镇阴沉的天空，破烂的地面，以及周遭一堆堆，一坨坨废墟等等都在崩裂，密密麻麻的破碎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连带着，立于燕长生身后的安德信，也开始碎裂，仿佛一只瓷娃娃在岁月的侵蚀下终究抵抗不住，裂纹宛如蛛网般爬上他浑身，接着轻轻一颤，崩散开来。

先前燕长生那一刀，全力爆发之下，却是不仅将他毙杀当场，甚至连脚下这个诡异的葛家镇都强行斩开，或者他们本来就是一体，安德信被斩，这片诡异的区域也就维持不住。

“尘归尘，土归土……安前辈，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