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试在即,大家纷纷提笔着墨,就连最不上心的李静姝,此刻也不得不同自己心爱的小马驹挥泪暂别,潜心在家作画。
有皇上在上头盯着,哪个敢随意糊弄了事?
韶乐仍照常去书堂上课,照常到坐忘斋学画,照常帮顾泊如做饭。
但也不是完全照常。
那晚过后,她虽已不再怨他,可心里还窝着一团小气。每想到裴蓉,这股邪火就腾腾窜上来,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为何。
她想听他解释,非常想。但为什么想?她不知道。
然而有一点,韶乐还是明白的。他们只是普通师徒,她压根没理由强迫人家跟她解释,就只能捏着笔在纸上划拉,自己跟自己生气。
顾泊如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内心深处却忐忑异常,抱着本书歪在藤椅上,余光总不受控地往她身上刮。
她一有小动作,或是抬手或是挠头,他都会跟着抖一下,心虚地把书抬高挡住脸,继续他的“云淡风轻”。
如今两人的关系,表面上看同之前没两样,但顾泊如心里跟明镜一样,自打裴蓉出现后,就什么都不对了。两天内,她只跟他说过五句话。
小丫头心里不痛快,他必须赶紧想法子挽救。
什么少说多做?什么也不说等于什么都白做!
在心里又把岑懋骂了百遍,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同她把话说开。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硬着头皮开口:“那个……”
他嘴张到一半,被韶乐抢话:“从前画试,他们一般……都画什么……”
她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垂着小脑袋嚅嗫,声音细如蚊呐。
明明连正眼也没给一个,顾泊如却莫名有种福至心灵的愉悦。
第六句话!
他想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她,满肚子话一股脑儿冲到嘴边,不知怎么就成了:“你喜欢什么,就画什么,管别人做甚?”
声音很冷,他听了都想抽自己一嘴巴。他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呀!
“哦。”韶乐的回答也很冷,瘪瘪嘴,真就不管他了。
——小气鬼,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告诉她,是不是裴蓉不在,他不高兴了?
顾泊如高不高兴,没人知道,但韶乐是真不高兴了。
黄昏时分,她丢了画笔钻进厨房,还是没跟他说话。等饭做好,她说了第七句话:“吃饭。”
没了。
顾泊如有些气短,铁青着脸出来。不想,叫他更气短的事还在后头。
韶乐把饭菜分成两份、两桌,把他的那份孤零零搁到墙角旮旯,自己则坐到竹荫下头,捧着碗吃得不亦乐乎。
几只寒鸦从他顶上飞过,抖落几片黑羽,呱呱叫得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