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舌分开的时候,林潼舟望着他,神情微怔,然后下意识舔了下唇角,卷走残留的湿润。
封夷喉结滚了滚,随即脸别到一边:“石棺里……好像也没有动静啊。”
石棺里是没有动静,林潼舟只知道自己胸腔中动静震天。“咚、咚、咚”,她甚至怀疑离自己十米远的老戴都能听到心跳的巨响。
她抬起手背拭了一下:“你突然搞什么?万一真的发生意外,你想跟我死在一起?”
封夷眯起笑眼:“殉情嘛,也不错。”
“滚,谁跟你不错?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哦……原来我还比不上一只猫。”
林潼舟注意到他些微受伤的表情,难得地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犹豫片刻,道:“抱歉啊,只是煤老板对我来说像家人一样,但你对我……也挺重要的。”
封夷挑挑眉毛:“如果道歉有用……”
“停。”林潼舟警告地打断他,“你想说什么?”
封夷怎么会受胁迫,泰然自若地续上后半句:“……onceagain?”
林潼舟的表情非常精彩,伸手推了他一下:“去吧,去,老戴等着你。万一我们都会错意了,这警告是针对同性而言的呢?”
封夷笑笑,不置可否。看出林潼舟的困倦,他问道:“你要不要稍微睡一会?走的时候我叫你。”
林潼舟摇摇头,强打精神道:“算了吧,我没那么大的心理承受力,还是等下山再说吧。”
封夷伸展了双腿,戏谑地说:“那要是大雪三天不停,你难道……”
“哎,封夷,你注意点啊。”林潼舟条件反射将食指按在他唇上,“我们怕了你这张开过光的嘴。”
温热的触感自指尖传来,引出暧昧和战栗。林潼舟飞快地把手拿开,可触电般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就跟要故意没话找话似的,她拨着柴火问:“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头顶上那个裸尸,就是孟进。”
“我猜到了。”
“他为什么会脱光衣服上山呢?这不是找死吗。可是反观他之前的种种行为,完全就是想求生才对。”林潼舟语气中充满不解。
封夷沉吟:“你在过魔鬼沟的时候,是不是看见了幻象?”
她点点头:“对,绳子真的不是我砍的,我一抬头就发现你不见了。而且你记不记得?我当时停下来吃药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看到你身后有人——我看到一个穿白裙子、披散头发的小女孩跑过去。在你消失之后,我又看到了她。我在原地等了你一段时间,没有等到你回来,于是我就……跟上那个鬼影,想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
封夷叹气:“老金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他就没告诉你,人千万不能自己作死?”
“我……当时心里一乱,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她自知理亏,小声说道。
“以后行动前,多想想后果。”封夷揣摩道,“我猜孟进也看到了幻象,但每个人所看到的都不同,所以死去的方法也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孟进也不是省油的灯,什么幻象能干扰他的神智到这个程度?”林潼舟问,“而且,你不是也好好的,没有看到什么魔鬼沟的诅咒吗?”
封夷沉默了一下。
林潼舟小心翼翼地问:“难道……你也看到了?”
封夷半晌才开口:“走过最后一座墓碑的时候,我不是问过你吗?我问你在上面看到了谁的名字。”
“对啊,那座墓碑上写的赵立,我还在想,都是中文,你不会不认识吧。”
“我当时看到的,不是这个名字。”
这个意想不到的回答让林潼舟愣住了。
封夷深吸一口气:“我有一个去世的朋友,叫江与同。我在那座墓碑上看到的是他的名字,还有遗照。”
林潼舟不安地抠着衣服口袋:“可是……那座墓碑上只有名字,都没有照片啊。再说江与同是三个字,和赵立的差别也太大了。”
“所以你一说,我就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幻象。”
“这个朋友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林潼舟道。
“是啊。”他的眼中失去了往日宁静,取而代之的是深海浪潮般的浓重,“意义非凡。”
林潼舟想解释些什么,但张了张嘴,犹豫几次,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封夷额头上的伤已经结了痂,林潼舟看着它,觉得很多事情就应该像这样,即便结的痂永远都褪不掉,但也不应该再掀开、提起。
她是缩头乌龟。
但如果这样能让人生看起来更好,她愿意当一辈子缩头乌龟。
“包里有纱布,我帮你把伤口包上。”良久,林潼舟起身道。
封夷脸对着火光,尽量让林潼舟视线清晰。
“我不懂手法,包得没有杜若专业。等下山后,再让她处理一下吧。”林潼舟道。
“皮外伤,不处理也没关系。”封夷漫不经心地说,一扭头就看见林潼舟收好纱布,向石棺走过去。
他冲着林潼舟的后背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
林潼舟好奇地打量着那具“木乃伊”,“难道你就不好奇,被奉若神明的存在到底长什么样吗?”
封夷皱眉:“别乱来。”
“你刚才就没有……乱来吗?”林潼舟想起刚才的情景,脸上微微发热,“再说我也没有要乱来,我只是想看看她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她的手慢慢伸过去,心底升腾起一股奇异的、熟悉的感觉,牵引着她,蛊惑着她,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凑在她耳边,一遍遍地重复:“揭开她的真面目。”
林潼舟的指尖穿过粘液,隔着厚厚的绷带,触到她的眉眼。那一刻,她的手是颤抖的。
静默片刻后,山体中突然传来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