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说?方才试探笔墨的结果,她只能孤注一掷,索性挑破,反来?试探陛下的态度。
“陛下,那日长老拿着臣女一位友人?的笔迹信誓旦旦地?诬蔑臣女,竟说?臣女实乃秦卿转世,语句间映射臣女是被妖狐夺舍,鬼神附身。此等怪力?乱神之说?,竟是从?一族长老口?中吐出,臣女气极,便与他争了几句口?舌,没成想长老仍是固执己见?,如今竟还在陛下的面前搬弄是非……”
“臣女自幼在父母身边长大,若有?怪异之处,家父家母及随侍仆婢自会奇怪,又如何会相安无事至今?陛下明鉴,臣女实在冤枉。”一顿,卿如是五体叩拜伏地?,“请陛下为臣女做主!”
她言之凿凿,语调恳切,教月世德在一旁握紧了拳。
皇帝却注意?到了她语句中看似轻描淡写提过?的“友人?”二字,“你说?,这是你的某位友人?写的?”
果然注意?到了这两字。总算将局势掰回了自己预想中的那般,卿如是暗自舒了口?气。
随即振振有?词道?,“那日长老与臣女争论时将文章交予臣女看过?一遍,臣女依稀可以确定?,这的确是友人?的字迹。但究竟是不是他写的,恐怕还要问到月长老。毕竟,臣女认为,这世上模仿秦卿字迹之人?不胜其数,或许这是月长老为了诬蔑臣女,早托人?仿照秦卿的字迹写出来?的东西。”
撒谎眼都不眨,月世德心中愈发笃定?她就是秦卿。但若是陛下不信,那一切就完了。
几乎是卿如是话落的瞬间,月世德紧跟着她的话道?,“卿姑娘空口?白?牙一句‘友人?’便想要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却不说?出那友人?究竟是谁?又在何处?”他哼声冷剜她一眼,又朝皇帝俯身,“陛下!草民绝不敢欺骗陛下!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证据确凿,方才她写出的簪花小楷不也正与女帝手札中的字迹相同吗陛下?!”
听及此,卿如是再次舒了一口?气。女帝手札中的字迹果然是簪花小楷。月世德认定?她方才写的是小楷,如何能知道?她写的其实是草书呢。
但她不敢松懈,唯恐皇帝生疑。且她心中也有?些不明白?,为何女帝的手札里面,会有?她的字迹?若说?是月世德寻人?嫁祸,又怎会蠢笨到在百年之物上留下字迹?宫中有?专人?鉴定?新旧字痕。这法子太容易被拆穿。
那么,女帝手札上的字迹,很有?可能真的是她的字。或者……如倚寒一般,百年之前也有?人?的字像极了她的字。
那不就是用她的字修复遗作的月一鸣吗?难道?这本女帝手札其实是月一鸣翻阅过?的?那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卿如是想不通,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迅速滑过?,太快,没能抓得?住。
月世德和她的话,皇帝双双不予置评,兀自琢磨着两人?的神态,道?,“人?,找来?。”
简短三字,字字铿锵。
卿如是明白?他的意?思,微一蹙眉,她有?些为难,“那位友人?,乃是臣女于采沧畔结识的笔友。臣女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臣女与他往来?通信皆由一只信鸽传递,多日宿于国学府,不知那信鸽是否回到府中。恳请陛下召卿大人?入宫,将白?鸽一并带来?,若无白?鸽,臣女房中还留有?与友人?往来?的信笺……亦能作证。”
话音落,外间的风稍大了些,卿如是隐约能听见?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和领着她来?的太监走的疾步相似,想来?也是一名太监,不知是来?传递什么消息。
门响,有?公公给开了门,附耳听得?外边小太监传来?的消息,随即示意?他稍等,然后朝皇帝走去,“陛下,昱阳郡主领着世子来?探望皇后娘娘。娘娘唤您过?去呢。”
卿如是眸光微亮,稍抬了抬眸,偷觑那公公,无意?扫到皇帝,这才真正窥见?天颜。方才她一直埋头不敢直视,竟不知皇帝的长相并不似他的声音那般洪亮,皇帝阴柔且俊美。
她正瞧着,那双阴鸷的眸子忽地?与她相接。猛一吓,卿如是立即低头俯身,这才回味着公公的话。
月陇西来?了。他在画舫时的确说?过?,前些时候皇后娘娘体乏病了,郡主去探望过?。可,分明不久之前月陇西还在城楼和她玩耍,这么快就回了月府,跟着郡主又来?探望皇后?
正想着,又听那公公低声道?,“世子他……带了一只白?鸽来?。”
卿如是听得?一怔,眉心微跳了跳。这么巧?难道?是她方才让他转告父亲若能进宫定?要带白?鸽来?,所以月陇西便接过?这活,从?父亲手中把白?鸽带了进来??否则……他怎会这么碰巧,关键时候将鸽子带来?呢?
她的心忽然忒忒地?落不安稳。也不知月陇西带来?的,是不是从?她房中拿走的那只?或者,那只白?鸽足底有?没有?信?只带白?鸽,不带信来?,那还不是空跑一趟?
皇帝听后也不知是何神情?,卿如是不敢再看,只知他沉吟许久,低问了句,“你腰间的牌子,是陇西的?”他是说?瞧着眼熟。
这回虽没加称谓,卿如是却知道?是在跟她说?,立即颔首,谨慎回,“是。入宫之前,世子正带着臣女在城楼玩耍,侍卫找到臣女并说?明情?况后,世子便将这玉牌给了臣女。”她一顿,又有?些担心皇帝怪怨她私自收下这令信,便补充道?,“若……欠缺妥当,臣女立刻便将令信归还世子!”
“嗤,令信?”
轻呵气声入耳,卿如是不确定?,皇帝竟笑了?
她有?些紧张,生怕这是怒极反笑,赶忙自作主张将腰间的玉牌取下来?,双手奉上,“还请陛下去时捎带上,交还于世子。”
皇帝不答,卿如是一颗心便又提到了嗓子眼。明明局势已经在她掌控中,此时月陇西来?了,反倒让她坐立不安。
这玉牌究竟什么意?思,陛下是在考验她?还是在吓唬她?或者,晟朝有?规定?,令信是不能给人?的吗?诸多猜测,卿如是脑袋上的闷汗憋了一晚终于落下来?了。
片刻后,皇帝示意?身旁的公公拿走她手中的玉牌,“都跟着。”
皇帝拂袖起身,绕过?卿如是往门外走,留下这般令人?匪夷所思的话。卿如是没时间多加揣度,在太监的催促下起身跟了上去。
饶是周遭风景再如何秀丽,卿如是也不敢抬头去看,只听到有?夜巡队的脚步声,和遥遥的蛙声蝉鸣。宫人?提着琉璃瓦灯,前开道?,后追随。
她的眼前明明闪闪,心也跟着忐忑。
皇帝倒是乘坐软轿,卿如是刚跪了许久,却还须得?跟着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坤宁宫到了。有?太监腿快,跑进去禀报。
月世德被皇帝抬手示意?,阻于坤宁宫外,只得?俯跪在地?等候。卿如是跟在身后,心以为自己能进去见?到月陇西,一窥那白?鸽究竟。却在入殿门时也被拦于门外。
她微微垂着眼睫,恭顺地?朝殿内的方向行跪拜之礼,而后伏在地?上不动了。眼睁睁看着殿门打开,一瞬的欢声笑语入耳,皇帝入内后,殿门又瞬间合上,阻断了话语。
皇帝进门,先看向了月陇西。
他正悠然逗弄着腕上的白?鸽,唇畔噙着从?容的笑,自在地?给它喂食。见?到皇帝后,随着几人?一道?起身施礼,却没有?坐下,站在那里,静等皇帝说?话。
皇帝瞥了眼身旁公公,示意?他将白?鸽拿来?。月陇西浅笑着,只在白?鸽的脚腕上抽出一张信笺递过?去。
“姨父,这信是孩儿写的。”月陇西笑吟吟道?,“与她闹着玩呢。”
月陇西在皇帝面前耍赖时,惯是只把他当亲戚唤,自幼皇帝喜爱他,从?来?都随他去。
皇帝却不与他说?笑,肃然问,“这字?”
“自然是孩儿仿照着秦卿的笔迹学来?玩的。”月陇西示意?公公磨墨,“您若不信,孩儿可以当场写几个秦卿的簪花小楷给您瞧瞧。”
说?着,他当真动手写了几个字,让公公拿去给皇帝过?目。
皇帝接过?,随意?瞟了眼。却并不说?话。
就听月陇西接着道?,“前几日长老为难她的事孩儿也听说?了,便猜到今日姨父召见?她是长老在饶舌,搅弄是非,故而,特意?来?跟您坦白?。方才却听姨母说?起宴会之上,长老要呈给您看的东西无故变成了女帝手札之事,还说?手札末尾的字迹像是秦卿的簪花小楷。事关重大,姨父可得?好生介入调查,若长老他真有?叛族之嫌,月府也绝不会包庇的。想来?调查此事必定?繁琐,姨父便莫要为了孩儿的一时顽劣再分心神去为难卿卿了。”
原本还听得?好好地?,到此处,皇帝冷嗤了声,“卿……什么?你再说?一遍?”
月陇西垂眸笑。
皇帝抬手,身后的公公将刚从?卿如是那里缴来?的玉牌递到他手中,他摩挲着玉牌,看见?月陇西绷了一晚的从?容神色终于有?了几分改变,他终是心满意?足地?抿了抿唇角,将玉牌丢给月陇西。
“死?乞白?赖从?朕手里要的,却被人?当作令信,毫不留情?地?还回来?。你混得?可真不怎么样。”
月陇西怔怔地?,讷然须臾,皱眉问道?,“陛下,她人?呢?”
“哦。”皇帝又垂眸瞥了眼纸笺,轻描淡写地?道?,“朕下令杀了,血溅御书房,刚命人?收拾。你若现在赶去看,尸.体兴许还在。”
作者有话要说:1.卿什么,你再给朕说一遍?
2.下章!玉牌后续(到底是什么)!倚寒掉马!二卿,兑现画舫的承诺,喊夫君撒!
她要嫁进月府的事怎么忽然传得满城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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