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觉吧?
“费圆圆,你是不是在地下室?”
不对,是真的有人在叫她,是白亦甚!
“甚哥!!我在,我在这里面!!!”费圆圆扯着嗓子大喊回应,激动得连眼眶都红了,拼命对着那片火海挥手,哪怕明知道他看不见。
外面忽然没了声响,费圆圆急得原地打转,大着胆子朝火海靠近了些。
“甚哥,千万别碰到火,这些火灭不掉!”
哗啦——
是水!
是水泼出去的声音!
费圆圆仔细在燃烧的声音里等待白亦甚的回应,故意将耳朵侧向门的方向。
“发现了,连水都灭不掉。”
敲!连水都灭不掉,是只能烧死在这里了吗??
费圆圆一下就没劲了,脚步发软地往后退了几步,哭丧着脸问:“那怎么办啊?”
没有回应。
一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又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回应。
费圆圆一下就慌了,甚至在那么一瞬产生了就这么冲出去的想法,待在这里是死,冲出去搏一把也许……也许能有别的方法呢?
“甚哥,你还在外面吗?”费圆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惨,“如果你不方便的话,那就……那就算了。”
反正被烧死在这里,最终只是下线游戏被黑三期。
她最近赚了不少黑金币,三期不进游戏是饿不死的,再说了,欠白亦甚的租金之前也都还了,她没什么经济压力。
这么想着,费圆圆的心里好受了点,抱着腿躲到旁边砸出来的墙洞里蜷缩成一团。
“没关系的,在游戏外,这辈子大概也没有这种体验被烧死的机会,就当……就当……”费圆圆把脑袋放在膝盖上自我安慰,可说着说着,心里越来越害怕,眼泪不断涌出模糊了视线。
等死的过程才是最可怕的,她曾经听妄念说过同样的话,现在也正深刻地体会着这种绝望。
曾经被饿得半死的时候,她以为那就是自己这辈子最绝望的时候,可是原来……原来“恐惧”这种东西是没有极限的,它可以无限次更新、打败你的极限和承受。
一个人躲在火海的角落里,给自己做迎接死亡的心理准备,是一件孤独又痛苦的事。
费圆圆焉耷着脑袋,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好几次想给自己一点希望,相信白亦甚会回来救她,可脑子里总是克制不住地想起他的各种理论。
在游戏规则下遇到冲突,他会毫不留情决定杀她。
她担心游戏任务会和他成为敌人时,他总会站在不带任何感情的角度,让她做属于自己的决定。
这么理智的人,怎么会冒险做一件没有任何价值的事。
“砰——”
地下室的大门发出一声巨响,跟着咕咚咕咚滚下来一团……被布包住的东西。
那东西滚到安全、没火的地方后就开始蠕动,像是有生命。
费圆圆没敢靠近,等到它自己扒拉掉身上的毛巾——
“是你!”
npc娃娃从湿毛巾里探出头,拖着毛巾来到她身边蹦了蹦,豆豆眼里装满了开心。
“你是来帮……我……出……去……的吗?”费圆圆惊喜地将它捡起来,以为那块湿毛巾是给她准备的,谁知道npc娃娃突然掏出一根针,吧唧一下在她身上戳了个小洞。
一脸诧异的费圆圆眼睁睁看着世界变大,噗哒一下掉在地上变成了球。
npc娃娃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那块湿毛巾示意她进去。
变小之后,费圆圆走近才发现上面连着金属两条,另外一端连到地下室外面。
费圆圆照着npc娃娃说的钻到湿毛巾里,没一会它也钻了进来,拢巴拢巴将毛巾用线扎紧。
没过一会,链条的那一头被人猛地一拽,他们腾空而起,穿过一片滚烫的区域和刺眼的黄光后,周围逐渐冷却、黑暗下来。
“这样有用吗?”妄念的声音隔着湿毛巾传来,“你真的和那个娃娃商量好了?万一它坑了圆圆……”
“不会的,我知道他不会。”是白亦甚的声音。
“你们认识?”
“应该说,他和圆圆认识。”
湿毛巾被人打开,露出两个圆滚滚的球状物。
白亦甚一手一个捡起来,赶紧往古堡外撤。
火势很大,顺着地下室几乎烧穿到一楼的地板,整个古堡就快变成蒸笼,一群娃娃慌慌张张正朝外面逃,已经没心思对付他们了。
在古堡外的草地上,弗蕊他们生了好几个火堆,将他们包围在其中,娃娃只能远远地待着不敢靠近。
“没事吧?”弗蕊见人出来了,马上起身帮忙。
“还活着。”话落,白亦甚提起来一个圆圆的东西给他们展示。
费圆圆差点一口气没接上,闭着眼睛装晕,一动不动垂着手脚,任由他提着随便晃。
古堡里隐隐有了火光,从地下室燃起来的火熄不掉,最终只会将整个古堡都变成灰烬。
那群曾经在古堡里寄生的娃娃全都逃了出来,旁边隔着几十米远的空地上,一群娃娃歪歪倒倒地躺着,有的可怜兮兮地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仿佛在感伤自己以后没家了。
晃动的感觉消失后,费圆圆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抱在了怀里,那是白亦甚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就算不睁开眼睛,只是分辨从周围的气场都绝对不会有错。
草地旁边燃着篝火,白亦甚低头抱着一个圆球,声音温柔地像那片温暖的光:“别动,把刚才戳的小洞补一下。”
听到他的声音,费圆圆小心睁开一只眼睛,悄悄地瞅着他的脸。
在火海的时候,她以为白亦甚会在权衡利弊后选择放弃她,等着游戏结束。
死亡对npc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事,白亦甚自己就干掉过不少npc和玩家。
“我还以为你跑了呢。”费圆圆小声道。
不知道是他的表情过于温柔,还是那片燃烧的篝火色彩太好看,让白亦甚看起来和以往有那么点不同,费圆圆的小心脏砰砰地跳。
那不是恐惧,也不是紧张,是一种奇妙到无法言喻的安定感。
他的存在就好像在暗示着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不会有绝望的时候。
听了她的话,白亦甚抬起头,眼神嫌弃,“你说什么?”
“圆圆,你好像在说负心汉。”旁边的妄念插话。
“……”白亦甚的眼神成功让妄念安静下来。
“我听见你的声音突然没了,我以为你走了。”
“爷在想办法。”
篝火的光不太明亮,为了给她补洞,白亦甚几乎将她圈到怀里,凑得极近。
费圆圆不自觉有点紧张,一紧张话就多,忍不住用说话掩饰自己的情绪。
“那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过把我扔在里面不管了?反正我死了也不影响游戏的结束,你没有被诅咒过、没有变成过娃娃,只要游戏时限结束,你们就赢了。”费圆圆的嘴像被安了程序,吧嗒吧嗒一直说个不停。
“死亡是大部分npc都会经历的功课,没什么奇怪的,”白亦甚低头专注着手上的针线活,甚至没空分心看她,“不过,第一次就要面对被烧死的死亡方式,好像有些残忍。”
“甚哥,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旁边的妄念没头没脑地凑过来聊天,“你说把那群娃娃抓起来,一把火全烧死!就算有npc也一起烧死!”
白亦甚手上顿了顿,想用眼神警告他,但现在是收尾部分,没空分心。
完全没有get到气场有变的妄念,还沉浸在游戏告一段落的悠闲中,小嘴叭叭给自己找死:“哈哈哈哈,要是现在有手机就好了,甚哥你这个样子好贤惠啊。啊,不对,我有视频录制,等我回去翻翻录制成品,把截图找出来发在……”
“放在玩家论坛吗?”缝补工作终于收尾,白亦甚的话里带着笑意,抬起头时,眼睛里一抹暗光掠过,犹如出鞘的利剑,带着腾腾杀气架在妄念的脖子上。
妄念吞了吞口水,发现自己脖子上真的架了把刀,是四灵。
她笑嘻嘻地凑上来,笑得那叫一个邪气:“甚哥,这家伙看来是想死了,我帮你把他解决了怎么样?”
“刀别乱放,还有,你杀我?还太嫩了吧!”妄念将她的手打开,不服气地“哼”了声,抬起头,正好迎上白亦甚恐怖的注视。
眼神交汇不到一秒,妄念秒怂,乖巧跪坐在地上:“我开玩笑的,我不会发到玩家论坛的,甚哥我错了。”
认怂天下第一·妄念总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
白亦甚不想给妄念眼神,将补好的费圆圆放在地上,乖乖在一旁坐着的npc娃娃站起来,晃悠晃悠过来拉她的手臂,似乎是想关心她有没有事。
“甚哥,我刚才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你好像说过……这个娃娃认识我?你知道他的身份了?”费圆圆用爪子揪住白亦甚的裤腿晃了晃,昂起脑袋好奇道。
那小眼神眼巴巴的,看得人心跟烈日下的糖一样,没两下就化成一滩蜜,旁边的妄念扭成了蛆,在地上翻滚着直夸她可爱。
费圆圆也没空理妄念,她想要知道这个一直在帮她的npc娃娃到底是谁。
“你认识他。”白亦甚道。
“我认识他……难道是……”一个名字渐渐出现在费圆圆的心里,她之前想过很多名字,唯独这个她没有考虑过。
随着游戏的发展,这个npc娃娃帮到她的地方越来越多,费圆圆才逐渐在心底排除了一些不太像的选项。
现在仔细想想,确实也只有他才会这样拼尽全力得帮她吧。
“天亮了!”四灵激动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顺着手指的方向,天边已经泛起一抹淡淡的暖色。
天空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变成了浅浅的墨蓝色,黑夜过后的日出总能给人平静和安宁。
费圆圆打了个哈欠,转暖的温度让她好想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上一觉,脑袋蹭啊蹭,找了个合适的高度闭上了眼睛。
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她实在顶不住了,就算再有任何危险她也不想管了。
死就死吧,就算是死,她也要在睡梦中舒服地死去,千万别叫醒她。
“我提前感受了什么叫瘫痪在床,”屠炼呈大字状躺在草地上,盯着视线中的天空逐渐变浅,“谢谢你们,我根本没想过我会活到最后,我本来以为,在我失去行动力的那一刻,就注定是会被抛弃的包袱。”
“别这么说,我们应该互相帮助才对啊,”趴在一旁的妄念拍了拍屠炼的肩膀,“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不同的选择没有错,可也有人会做出他认为对的决定。”
“要是在现实遇到了,我得请你们吃顿好的。”屠炼放声大笑,他还是第一次在游戏里将自己的情绪毫不掩饰地表达出来。
妄念撑着手臂,笑着拨了下弗蕊:“听到了吗?现在可以想想该敲诈屠哥吃什么好东西了。”
“真的吗?价格不限?”四灵笑着凑过来,被弗蕊一把勾住脖子给了个拥抱。
旁边的玩家们和谐地相处着劫后余生的轻松,游戏的倒计时很快就要结束了,大家都在商量出去后好好庆祝。
但另一头的npc们,气氛不由得有些压抑。
天色转亮的时候,费圆圆就突然变回了原本的样子,只是她还保持着睡着的状态,白亦甚没有把她叫醒。
“你似乎应该给爷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白亦甚皱着眉头,看向趴在自己腿上睡着的费圆圆。
正想打个哈欠起床的费圆圆还没来得急睁开眼睛,就听到白亦甚低声到类似警告的话,吓得她把到嘴的哈欠硬生生吞了回去,假装没醒地翻了个身,将后脑勺对向他继续假寐。
天彻底亮了,古堡的火在日光的照射下居然熄灭地差不多了。
在草地上坐了一夜的娃娃,全都撤向后面的森林。
游戏时限就快到了,妄念本来想叫醒费圆圆和她道个别,被白亦甚眼神警告后,他只能不甘心地放弃。
所有人一个接一个开心地和大家打着招呼离开,唯独费圆圆一直装睡没敢动。
她没有睁开眼睛,也感觉到自己后背拔凉拔凉的,知道白亦甚在盯着他,并且!还在想什么让她害怕的事!
费圆圆的眼睛能感觉到强烈的白昼光线,她甚至已经在思考万一被白亦甚硬叫醒,要怎么解释自己圆球的身份。
可没等来白亦甚的质问,眼前的光线消失,周遭的气息陡然间像被清理过,变得平静下来,但费圆圆的心里却突然感觉空了。
刚才她怕白亦甚逼问自己,现在又觉得没了他的气息有点不习惯。
弱弱地睁开一只眼睛,费圆圆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外面已经天黑了,还能看见几颗小小的星光。
“从白天直接入夜,还真是注定吃完就睡,”费圆圆伸了个懒腰,活动脖子起身去煮泡面,“奇怪,甚哥的腿真好睡,脖子没有想象的难受啊。”
烧上水,费圆圆心头突然有点发慌,悄悄地瞄了眼大门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白亦甚会突然出现,只是时间不定。
到时候他会怎么处理她?
总之不会是杀掉吧?
如果他们以前的恩怨严重到要下杀手,白亦甚大可让她烧死在火海里,根本没必要救她。
不是严重的私人恩怨的话,那又会是什么??
感情纠葛??
心口咯噔一声,费圆圆的困意被驱散得七七八八,抱着煮好的泡面去了客厅。
热面下肚,费圆圆一吃饱就困,好几次想睁大眼睛保持清醒,好好想下怎么和白亦甚谈谈,可她实在太困了,脑子根本没法运转,连自己什么时候倒在沙发上睡着的都不知道。
再睁开眼睛,外面天色大亮,电话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是早上11点。
奇怪了,白亦甚没有杀过来找她,这很不正常,甚至连电话都没打一个!
费圆圆舔了舔唇,在电话机前打转了半个小时后,决定自己买点东西带上门,表现出足够的诚意,让白亦甚发脾气的时候也能稍微温柔点。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费圆圆立刻换衣服行动。
想来想去,决定买个又好看又好吃的蛋糕带去,没错,蛋糕这种好登西有人可以拒绝吗?
没有!
费圆圆换了身自己上次刚买的打折新衣服,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上面有小小的白色碎花,是那种一看就会让人冷静的颜色,适合穿去找白亦甚。
出门前,费圆圆查看了一下自己收到的黑金币,激动地差点晕过去。
这一次游戏,目前结算出来的黑金币就有两千多!
费圆圆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钱,一时间有种自己已经暴富的错觉。
仗着这次收获丰盛,费圆圆花大手笔买了一个大蛋糕,还顺便买了些看起来就很好吃的饼干,提着礼物准备找白亦甚认罪……不是,坐下来谈谈。
等到她买好东西准备出发时,忽然发现自己忘了最关键的问题——她根本不知道白亦甚住在哪里。
“圆圆,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略带惊喜的声音从后传来,费圆圆扭过头,是之前在游戏里遇到过的楚斐然。
他一张脸笑得像开花似的,打扮得人模狗样,穿着白衬衣清清爽爽地对她微笑,在阳光下面好像能发光。
费圆圆对他的印象不错,毕竟他是她在游戏里见过的少有的、最像人的家伙。
“买东西啊,”将蛋糕举起来晃了晃,费圆圆无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本来想去找甚哥的,可是不知道他住哪里。”
“咦?你要去找甚哥啊!我也要去,我我我我也有事找他!”楚斐然说着说着就开始激动搓手手,像只准备开饭的苍蝇,费圆圆完全没懂他和白亦甚有什么好说,又在兴奋个什么劲。
“可是我不知道他住哪儿啊。”
“我知道。”另外一道声音横空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