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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水益/文

川流不息的车辆,络绎不绝的人流，唐柚站在繁华闹市的路口，四处张望,周围是急行赶路的行人,她这样停在寒风中顾盼，实在是奇怪，往来行人都向她抬来古怪的一瞥。

唐柚微喘着气，站在路口红绿灯下一边打量四周,一边稍稍平复自己。

自从知道傅晟就是顾昱成后，她一夜无眠，每一次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顾昱成张似笑非笑的脸,无数她以为早已忘记的往事争先恐后浮现脑海，记忆尚来不及完全清晰，对顾昱成刻入骨子里的惧意先一步苏醒。

医院是呆不下去的了。

别说医院,只要顾昱成……不,傅晟在的地方,她都呆不下去。

她避不及待想离开，于是等傅晟离开后，她假装下去散步骗过医生护士，躲进洗手间把病服脱了，穿上薄外套，看准时机跑出来。

多亏了昨天晚上陈姨来看她,她习惯性地收拾了几件衣物过来，今天唐柚才能有外套穿，不然只着毛衣跑出来，得够呛。

外面的空气很冷,却带着自由的清新味道。

完全不同于记忆中的上京，一个无比繁华喧闹的国际都市亮丽地呈现眼前，她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这就是上京啊。

贪婪地吸收着眼前的风景，唐柚终于觉得看够了，吸了吸鼻子，回到现实，她得想想怎么进行下一步。

没钱没手机，她要怎么去找到绍子勋？

寒风阵阵吹来，唐柚被冻得受不了，赶紧离开路口，走进一家24小时便利店，隔绝了凉意的暖气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便利店里有几个年青人坐着玩手机，店员正在煮关东煮，香喷喷的味道引得唐柚多看了一眼，这才想起，因为计划着要逃走，她心不在焉、食不下咽，早餐和午餐只吃了几口，这会儿缓解了危机，就开始觉得肚子饿。

店员抬头向她望来，笑着招呼，“今天的萝卜很好，来一份吗？”

唐柚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开口，却是道：“你好，我的手机丢了，能不能借你手机给我打个电话？”

见店员一脸诧异，唐柚有些可怜兮兮地说：“真的，我手机钱包都丢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回去，我想打电话让我家里人来接。”

唐柚模样长得好，额头上还贴着一大块纱布，小脸莹白，看着就是软乎可爱的一个萌妹子，店员信了，放下筷子走出来，解锁了手机递给她。

“这年头，手机很重要啊，大家都不带钱包了，你赶紧打电话让人来接，看能不能找回手机。”

唐柚谢过店员，接过手机调出键盘面，抖着手按下数字。

她不记得绍子勋的电话，她只背过两个电话，一个是姑姑的，一个是舅舅的。

自从她出国后，和舅舅的联系就少了，不是她不想联系，而是舅妈每次总是阴阳怪气地讽刺她嫌贫爱富，说她没良心养了几年说跑就跑，这些话，听多了唐柚难受，再加上10次打回去的电话，几乎9次都被舅妈接到，她渐渐就少往那边打了。

虽然如此，她却一直关注着舅舅一家，知道在谢秀珊到上京念大学后，全家人就从明州搬过来，只是这么多年她没回过国，自然也不知道对方现在住在哪里。

她有些害怕，害怕电话是舅妈接的，更害怕舅舅接了，但是对她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关心，如果这样子，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打的是固话，提示音响了很久很久，终于在唐柚的心跳忐忑中，电话接通了，是一道中年男人的响亮声音：“喂？”

唐柚喉咙瞬间发酸，更咽着喊了声‘舅舅’。

*

绍子勋还记得，那会儿也是冬天，不过天气没那么冷，即便如此，穿着单薄的唐柚仍是被冻得双颊通红。

唐柚不认识绍子勋，可是绍子勋认识唐柚，这个女孩子太耀眼，不管是作为新生代表站在高台上发表讲话，还是同上体育课时，她被人冷落孤伶伶的身影，总是一瞬间就抓住别人的眼球，让人移不开眼。

他们上学路线相同，唐柚却从来没有向他望过一眼，直到那一天，他在包子铺旁边看她憋红了个小脸，怎么也抢不到包子时，神使鬼差地把自己手中的包子递过去，她终于看了过来。

小姑娘的眼睛真的好漂亮，琉璃般清透，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颜色，干干净净像一汪秋水，他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这样学习出色又长得漂亮的小姑娘，惹眼是正常的，他从来没想靠近她，只想远远看一眼，可是当他看到她被人欺负时，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冲了出去。

他已经忘记当年为什么会有一群人找她麻烦，却一直记得，比他小两岁个头却不比他矮的顾昱成那张带着戾气的脸。

这个少年，太过危险。

唐柚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生气，他却一眼看穿，后来和唐柚逐渐熟悉，他找机会告诉她：“不要和顾昱成走近，他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唐柚很乖巧地点头。

然而他知道，唐柚没能躲过他，这个只顾自己想法完全不考虑别人感受的桀骜少年，把唐柚的执念、梦想、平静生活，全都毁了。

绍子勋抬头望着对面摩天大厦的led巨型广告牌，看着这个相貌熟悉的男人的手表代言广告，穿着衿贵、气质疏冷的男人，正是如今红透半边天的创作鬼才歌手傅晟，他早知道这个人，却没想到，他原来真的就是顾昱成。

接到谢秀珊的电话时他大吃一惊，随即立刻去搜索关于傅晟的新闻，终于从他近期不断冒出的花边新闻里看出端倪：所谓的脚迈七条船其实都是一个人，全都是唐柚。

绍子勋太过震惊，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会在一起，更不明白，唐柚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他觉得整件事里缺少了最重要环节，以致他get不到关键信息。

他很担心她，在知道她和顾昱成在一起后，更加担心了。

可是作为公众人物，他很难打听到对方的信息，绍子勋担心了几天，在街头无目的的乱转时，接到了唐柚的电话。

*

谢力勤给侄女煮了一碗超大份量的面条，卤肉塞得满满的，他坐在对面一边看她吃，一边笑得见缝不见眼，“慢慢吃，慢慢吃，不够还有。”

早餐店没有营业，店里只有她一位客人，唐柚一边吃，一边吸着鼻子，她不敢抬头，怕被舅舅看见自己眼泪泛滥的样子，只能加快速度吃东西，最后吃完了把筷子一搁，红着眼睛笑道：“舅舅的手艺还是那么棒。”

谢力勤摇摇头，把纸巾递给她，嘟喃着，“太不能吃辣了，我就加了那么一点红油……”

接到唐柚的电话前，谢力勤正在家里准备第二天要用的卤料，他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神来，料也不煮了，直接拿了车钥匙跑出来，急急往唐柚说的位置去。

人接到了，原本想带回他家里，唐柚却委婉地表示，想先回家，等下次再备礼物上门拜访。

他知道备礼物什么的是借口，更多的是担心突然上门，朱曼滢会有意见吧？

谢力勤叹气，“怎么就这么粗心？手机钱包钥匙全丢了？这样怎么回家啊？”

谢力勤看着唐柚衣衫单薄的样子，心想怎么也不能就这样把孩子送回去，便回到早餐店，给她煮了碗面。

两人边坐边聊，听见谢力勤说绍子勋曾经来找过他，打探她的消息，唐柚惊喜极了，忙向舅舅借了电话，打给绍子勋。

绍子勋很快到了早餐店门口，谢力勤心知唐柚不会留下，不住叹气，“这么多年终于回来了，有空过来看看舅舅，不要见外。”

听得唐柚鼻子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