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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水益/文

“伤口,流血了。”

唐柚下意识向他扯开的领口看去。

走廊上有黯淡月光，隐约能看见男人脖子近锁骨处一个清晰的牙印，血迹斑斑,看着有些吓人。

自己竟然能咬出这种伤口？唐柚一时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

“……你赶紧擦药呀。”

傅晟眼眸微垂,“看不见，擦不着，能帮忙吗？”

怎么可能看不见擦不着？真是撒谎都不打草稿，唐柚眨了眨眼睛,“不方便，你可以对着镜子擦。”

傅晟就这么看着她，眼神深邃，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冗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半晌他叹了一声，“我知道了。”

唐柚松了口气，就在她以为傅晟会离开时,男人突然上前一步,轻倚着门框,低头看她，声音带些几分嘶哑，“那不擦药了，不过，你能不能给我找点药，我好像发烧了。”

唐柚倏地抬头,“发烧？”

五分钟后，楼下大厅灯光敞亮，傅晟坐在沙发上，唐柚拿着显示“38℃”的红外体温计,有些怀疑人生，今天不一直好好的吗？怎么说发烧就发烧？难道，是她咬的伤口引起的？

脑海里浮现这个念头，唐柚赶紧把消毒碘酒找出来塞他手上，“快点去擦药。”

男人拿着碘酒，却不动，只是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哑声轻喊：“柚柚……”

唐柚有些恼了，“你自己擦，我不会帮你擦的。”

男人脸上失望之色愈浓，他也不说话，就这样低着眸看她。

傅晟的眼睫毛很长，浓密微弯，当他全神灌注看着一个人，漆黑的瞳孔里只映着一个人的身影时，会生出一种天地之间，他独将这人捧在手中的宠溺错觉。

深情、恋慕、又莫名带着几分可怜兮兮。

说实话，没几个人能抵抗得住这种‘美色’。

唐柚心脏漏跳一拍，瞳孔顿缩。

她几时见过这样的傅晟？

这样向她示弱撒娇的模样，如何也不能将他和印象中的那人对上，唐柚觉得，如果把他比作一条狗，那他现在的动作应该是狗耳朵耷拉下去，尾巴一直摇。

太魔幻了……

印象中的他，更多的是嚣张狂妄、嘴硬傲娇的顾昱成，温柔的傅晟，存在于失明时她短暂的触觉和想像中，如此用视觉去感觉到这个人的不一样，还是第一次。

自从眼神复明，傅晟出现在自己身边，已经出现了许多这种第一次，她不禁扪心自问，难道几年的时间，真的让傅晟改变许多？还是当年的自己，不够了解他？

唐柚脑海里乱糟糟的，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接过药，沾了棉签，准备替他上药。

唐柚：“……”

这吃软不吃硬的毛病得治。

她暗叹一声，安慰自己不过上个药，毕竟是自己咬的，就当帮狗狗上药吧。

“领子带低一些。”

屋子里有暖气，傅晟穿的只是普通衬衫，闻言，他把胸前两颗扣子解开，直接把领口扯开，露出线条紧实的肩膀还有胸口大片春光。

唐柚：“…………”

“倒也不用这么低。”

这已经是把衣服半敞了。

“嗯。”他应着，却不见他把衣服拉上去，只是侧了下头，露出伤口方便她动作。

唐柚眼观鼻、鼻观心，决定速战速决，然而她靠近伤口，却顿住了。

锁骨上方形状秀气的牙印伤口，比她想像中的更深，特别是前后两个半弧形，边上的肉都已经卷边，伤口上全是半凝不凝的暗红褐色血迹，已经凝固的血痕和破开流出的新鲜血液，混凝在一起，看起来面目可憎。

看起来就很痛。

唐柚下意识抬眼，和他幽深的目光撞到一起，男人眉梢微微一挑，“你怕？这可是你咬出来的。”

唐柚一窒，“不用老提醒我。”

说着把药涂上去，深色的药水颜色盖过血色，然而看起来并没有好很多，只觉得伤口更加严重了，唐柚皱着眉头在肉翻起的位置又涂了涂，忍不住道：“这挺严重的，去医院吧。”

傅晟：“就看着严重，其实还好。”

唐柚帮他消了毒，涂了药，拿纱布比着伤口大小准备包扎，包扎前认真观察，见伤口还在流血，终于有了几分不淡定，“好像还在流血？是不是伤口太深了？”

傅晟脸色淡淡，“等会儿伤口就凝固了。”

见唐柚不相信似的，他又道：“相信我，我有经验。”

唐柚一怔，立刻想到当年她咬的另一个伤口，眼睛情不自禁向他左边肩膀瞄去，可惜被衣服盖得严实，看不见。

她也不说话了，拿着药专心端详他的伤口，似乎在等伤口赶紧愈合，可是这么深的伤口，愈合自不是一两分钟的事，傅晟掠了眼凑在近侧的小脸，见她眼里全是认真，只觉得她傻乎得可爱。

他的眼睛微微弯着，心想，唐柚依然是那个唐柚，比谁都心软，比谁都温柔，生活并不优待她，她却从不自怜自艾，努力朝着阳光的方向奔跑，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能叫人不爱？

他恨不得将她圈在怀里护着，永远不叫她受一点伤害。

傅晟柔声道：“你包扎吧，没那么快好的。”

唐柚照做，只是心里到底不放心，准备包扎前又涂了一遍药，“你疼不疼呀？”

傅晟：“不疼。”

唐柚：“真的？”

“真不疼，”他看了眼女孩子轻手轻脚的模样，勾唇道：“就你这小身板，虐不到我。”

动作放得轻正准备贴纱布的唐柚闻言抬眼，心里呵呵两声，贴上纱布，用力一拍，傅晟如愿地抽了口气，唐柚得意地笑了起来，“虐不到你吗？嗯？”

傅晟眼里闪过宠溺，随即配合地皱眉做出疼痛样，“嗯，疼，你轻点。”

唐柚弯了下眼睛，继续手上的工作。

因为上药，男人身上多了丝药水的刺鼻味道，除此之外，因为距离近，还能闻到一抹熟悉的松香味。

唐柚无法控制地想起了他今晚唱的歌，想起当时在旅行中，他第一次唱给自己听后那个火辣辣的拥吻……她的手一抖，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温馨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似乎还有向暧昧漫去的倾向，唐柚想制止，于是在包扎好伤口后道：“你还是去医院吧，不然怕是会留疤。”

傅晟：“留着也挺好的。”

唐柚淡淡掀了掀眼皮，“留着让我内疚吗？抱歉，这个对我没用。”

傅晟半阖着眼眸，“不，是我自己想留，这几年我每次想你，摸摸这个伤疤，心情会好很多。”

一句话打破刚刚的和谐气氛，唐柚抿了抿唇，快速找出退烧药感冒药，囫囵全塞给他，不想再听到这些故意提起的话题，连晚安也不说，匆匆抱着药箱走了。

傅晟看着她背影勾唇，将衣服拉好，慢吞吞系上扣子。

第二天。

唐柚依然起得比太阳早，她已经习惯了这样早起的时间，只是，一夜的混乱梦境还是让她额头阵阵发痛，她安慰自己，今天把傅晟送走，什么病痛都没有了。

换好衣服走到楼下，弄好早餐，唐韵琪正好起床，她过来取了份三明治吃掉，取出瑜伽垫，准备运动。

唐柚谢绝了唐韵琪一起做瑜伽的邀请，穿上外套，打声招呼后出去散步。

唐柚的脚自从受伤后，就无法承受长时间的运动，所有需要脚参与的激烈运动、耗时长的运动，都会让她的脚难受，于是她喜欢上了散步。

这阵子趁着过年到姑姑家里来，一是探亲，二是给自己放个假，谁知道还会碰上傅晟，她在心里盘算着，今天无论如何得让傅晟离开，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晃了许久，直到天色大亮才回去。

客厅里一片欢声笑语，迈克尔正陪着小杰瑞做游戏，唐韵琪则是在上网，唐柚扫了一圈，问道：“他走了？”

唐韵琪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昨晚我说让你看看人家有什么需要给人家送去，你把我话耳边风是不？小傅发烧了。”

唐柚：“呃？他还没退烧？”

唐韵琪：“你自己去看看吧。”

唐柚吐了吐舌头，正想上楼，穿着外套的傅晟恰好从楼梯上下来。

“这两天打扰了，我该回去了。”

“这么快，再住几天吧？”唐韵琪看了唐柚一眼，希望她出声把人留下，唐柚却别开脸。

她摇摇头道：“傻孩子，你还病着呢。”

“您客气了，小病而已。”

傅晟微微一笑，应对得体礼貌，如果不是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男人是处于一种身体不适的状态。

迈克尔挺喜欢傅晟，送他到门口，拍拍他的肩膀，“有空常来，下次我们再一起玩乐器。”

小杰瑞则是干脆抱住傅晟的大腿，“哥哥，你别走嘛。”

傅晟摸摸小杰瑞的头，温声道：“哥哥下次再来，给你带礼物。”

傅晟走到庭院，准备上车时，忽然停步，回头向唐柚望来。

唐韵琪叹了一声，拍着唐柚的肩膀，劝道：“就算是普通朋友，生病了送一送也应该。”

唐柚觉得这理由很充分，让人无从反驳，想了想便顺从姑姑的意思向傅晟走去。

不同于国内，傅晟开的是一辆商务车，宽敞舒服的座位，唐柚却觉得浑身不自在，更让她难受的，是傅晟把车开得慢极，平常十分钟的路程，他可以开出二十分钟，让她不得不怀疑傅晟可能病得不轻。

“你别回去了，直接去医院吧。”

傅晟稳稳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没事，小问题，我躺一躺就好了。”

他看起来确实也不像有问题的样子，唐柚收回视线，打开手机，查收邮件，准备看有没有工作。

傅晟把车开得慢，一是想多点时间和唐柚相处，另一则是自己确实有些不舒服，他担心开太快出意外自己反应不过来，保险起见，便慢吞吞地开，当然这些事，唐柚不可能会知道。

最后在唐柚的昏昏欲睡中，傅晟回到自己在洛市的住处。

他竟然在这里拥有产业，这可出乎唐柚的意外，一瞬间，心里多了几分古怪，但想细究，念头又转瞬即逝，她只能把这丝莫名的念头抛到脑后去，看着傅晟锁车，然后脚步虚浮地向大门走去。

唐柚跟在他身后，皱着眉头，“喂，你还行吗？”

傅晟开了门，背靠在门框上，用手背碰了下额头笑道：“好像不太行。”

唐柚瞄了他屋里一眼，走到他身边伸手，“扶着我，我扶你进去。”

傅晟唇角更弯，毫不客气地揽着她的肩膀，向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