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当年与剑仙张季痕比武只输半—招的剑道奇才冷哼一声,
“你可不是我的徒弟,由术转意,天底下有谁可以当你落剑仙的师父?”
接着又望着凝神以待的苏御,咧嘴一笑。
“你主修意剑,虽然学了几年术剑打了点基础,但在老头子看来实在是糙得很,不如跟我学术剑,保管比你这三脚猫剑术厉害百倍、千倍!”
入邪的苏御轻抿嘴唇,此地无风起龙卷。
侏儒老人浓密的眉毛倒立,身上毫无真气波动更无气机流转,单凭一条腿横扫而过,带起恐怖大风,龙卷溃散。
一抹惨白光亮的剑气破风幕,直刺老头双眼,又有满园剑气由下而上,垂云剑气如天河奔垂,隐约在老头身后一道蓝色门户若隐若现……
由两人脚下向外,两丈之内,处处杀机。
落百野站在其中仿若血液都要凝固。
这在落百野眼中是恐怖如斯的剑招,但在那侏儒老人眼中不啻于小孩儿玩耍,批笑一声,单手抓住那条细长的剑气,轻轻一握,剑气便散去;脚下一跺,那满园剑气本如雨后春笋一般势如破竹,但在这一脚下却纷纷夭折;宽大的袖袍翻转,垂云剑气通通乱象,自销自耗。又轻轻后靠,青门引如烛火般熄灭。
单凭肉身气力,破尽苏御所有剑道。公羊博敖轻笑一声:“不赖。”一边说着,脚下并不停顿,两步并作一步逼近前来,掌风似刀锋剑气四散开来。
苏御在这种恐怖的人面前怎敢托大,就算现在他全身妖血沸腾的情况下也讨不了好,当即一声低喝,调动体内丹田气海中的长生真气与妖血怪力全力抵挡,这才挡住了对方可怕的攻势。
“本心已失,剑道无心。你这几剑也称得上是用剑?”矮小的老头好像闲庭信步一般,左指右点便将苏御所有的攻伐化解,看起来实在是轻松不已。
“公羊前辈不愧是被誉为红尘剑大成者,那邪绝在他老人家手下简直是一点反抗力都没有。”
旁边跟在年轻公子身后的高手中,有几位曾有幸见过公羊博敖,更有当年亲自在旁窥探过公羊博教与张季痕大战的老一辈高手,此刻看到公羊博敖虽年过百岁,但依然精气如壮年,不禁唏嘘。
他们也曾为名动一时的俊杰,但百年过去,而今已垂垂将行。
在这个世上最多的还是那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过的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人生。
百年将死,通玄折长生。
正将不自感伤的一群人却没有发现那年轻人已是面沉似水,望着公羊博敖轻骂了一声,“多管闲事。”
嘶……
突然洞穴中传来刺耳的声音,众人脸色一凝,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年苏不大,只有十三四岁的一个少年正一脸不耐的样子,额头上都是汗水,将他额前碎发打湿,他双手拖拉着在后面,众人往他身后看去,赫然是一柄黑色巨剑!
那黑色巨剑可把他们吓了一跳,他们哪一个不是行走过几十年江湖的,可就是没有见过这么巨大的一柄剑,或许用十字形状的墓碑形容更为恰当。
那完全没有开锋的黑石巨剑被那年岁不大的少年拖在身后,剑尖在地面拉出声响。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于诡异。
那巨剑少说也有七八百斤重量,却能被那少年拉着走,足以说明那少年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少年后知后觉,见众人都向他看过来,顿时红了红脸,又看到前方两个身影在打斗,见到青铜鬼面的苏御,顿时气得双手一撒,那巨剑轰然坠地。
他小跑到众人之前,喊道:“喂,羊爷爷,你干嘛欺负我师兄?!”
公羊博敖一听声音,立马退到了少年身边,这老头子身高还比少年矮半头,一脸谄媚地望着少年道:
“乖徒儿你也到了啊。”
那边的落百野见公羊博敖如此,眼神顿时一暗。
少年没有理他,哼了一声别过头,就要向苏御走去。
“师兄,我是方吝方博敖呀,你不认识我了?”
那公羊老头见势不妙,伸手拦住方吝,一掌逼退正扑杀过来的苏御,双袖股荡将四散的剑气震为虚无,这才转头道:“他是你师兄?那岂不是我徒儿了?”
少年实在是有些佩服这老头的攀关系能力,从来只听过乱攀关系成师叔、师伯、师祖的,还没听说过攀徒儿的。但他也确实被苏御那双充满邪气与嗜血的眼睛吓坏了,拉着公羊博敖问道:“羊爷爷,我师兄他怎么了?”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老头子不姓羊!”公羊博教一脸无奈,一边与苏御互斗,却还能一边轻松地与方吝交谈,“我这便宜徒儿本就使用胜邪剑,又不知道跑哪里去灭妖惹了一身骚,现在妖血侵心,恐怕就要一命呜呼咯。”
方音前面听得懵懵懂懂,但最后一句可是听得明明白白的,顿时哭丧着小脸道:“那怎么办啊?我师兄可不能死,羊爷爷你有什么办法吗?”
公羊博敖一白眼睛,“我能有什么办法,也只得暂时降一降他身上的邪气了,至于妖血恐怕也只有真龙精血能够降伏。”
苏御眼中邪气慢慢被公羊博敖以不知名的手法降下,可眼中的房气却越来越重。
如果说邪气是阴暗,那妖血便是烈日,这两者一阴一阳,互为反向补充。他能够身具妖血而不死不是没有道理的。此时两者同时发作,本是毒药却能相互制衡,让他不至于本源枯竭而死,也不至于血气干涸而往。
但两者终究都是致命之物,这双双难以自控,确实让他陷入了死局。
现在邪气被公羊博敖霸道真气化解,但相对的妖血却在不断增强,让他永远不知疲倦,这样下去必然气竭而亡。
公羊博敖全力一掌将苏御震到对面过道,转过头来喝道:“巨阙!”
少年脸色不自然,扭捏道:“我扔在后面了?……”
公羊博敖哭笑不得,轻轻抬手,众人身后的巨剑化作灰飞,而后又凝实在他手中。
公羊博敖一剑在手,浑身气势悄然转变,就连那矮小的身高也被众人忽略,像是瞬间拔高成为比肩山岳的神人一般!
一吐剑气,气成三分。
落于神剑巨阙之上,那石碑大小的神剑竟如冰雪消融,再出现时巨剑已变成了一柄只有二尺五寸长的短剑。
短剑古朴,那二指宽的剑身上的剑纹勾勒出一座高耸宫阙的形象,一股如高山巨岳的厚重感却比之前更盛。公羊博敖三分剑气在上却像天上宫阙间的云雾,使其变得举重若轻起来,实在是妙不可言。
一剑往苏御当头压下。
后者也知道此剑玄奥,不能硬接,但体内妖血作案,却是让他半步不退。胜邪剑在手,无我众生为守,一剑太渊再次出世。
两柄神剑相击,众人并未听到金属的铿锵声,却有一股如气流相撞的闷响声传来,紧接着,犹如野马脱缰般的恐怖余波,包含着两者充沛的气机瞬间辐射开来!
“公子小心!”
那鼠海岸上相聚甚远,那恐怖的气机所过之处,一只只龙鼠哀鸣着被撕碎。落百野来到卫龙堂主事的年轻公子面前,剑气尽皆吐露,形成高山,但他受伤颇重,加之余波着实很强,竞将他震得口吐鲜血。
两边又站出两位卫龙堂高手,这才挡下了这恐怖的气浪。
而方吝站在鼠海边缘,却没伤一分一毫。
这时一个人影飞身落地,正是扛着神剑巨阙的公羊博敖。
“羊爷爷,我师兄呢?”
方吝见公羊博敖脸色不自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公羊博敖气的翘小辫子,懊恼不已:
“被他给逃了。早知道这便宜徒儿如此厉害,老头子我就吐五分……哦不七分剑气了!”
方吝心头石头落地,而周围的人却震惊不已。没想到邪绝的实力已经恐怖如斯,竟值得公羊博敖以七分剑气才能拿下对方!
这一战如果传出去,恐怕没有谁敢再对邪绝二字有所质疑。
那年轻公子旁边的女子朱羡儿脸色吓得苍白,刚才她竟然还出言嘲讽苏御,现在想起来也是一身的冷汗。
“要不是老头子我要看好我的宝贝徒弟,那便宜徒儿能跑得了吗?”
公羊博敖心头暗道,接着又对担心苏御情况的方吝说道,“那小子被巨阙压制了气血,妖血暂时应该无碍了,但如果一有动手的情况,那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方吝一听,拉着他就要追上去,可看着脚下一堆堆的龙鼠尸体,又尴尬的缩回了脚。“羊爷爷,我们快追上去保护我师兄可好?”
公羊博教眉头一跳,转过头道:“他是张疤脸的徒弟,老头子我为什么去帮他?”
方吝掰扯道:“你不是说我是你徒弟吗,他又是我师兄,换句话来说我师兄也是你徒弟嘛,您老人家不能见死不救啊。”
“好像有道理。”公羊博敖略微思考,突然猛然警醒,“我说你是我徒弟,可你还没认我这个师父呢,不行,这个忙我不帮。除非你叫我声师父听听。”
方吝苦了脸,但苏御安危为重,不得已叫了一声“师父。”
公羊博敖哈哈大笑,像个小孩子般。
在场的都不会知道,就这一声师父,以后三界中又多了一位执着于手中之剑的剑道高人,整个人世间一百年后,都将会笼罩在他和另一位剑道年轻人的无敌阴影之下……
落百野看着两人远去,张了张嘴却不敢再叫出师父二字。
“我痴迷剑道,不分术与意,难道错了吗?”他扪心自问。
像是听见了他心中所想,他耳边清晰的传来了公羊博敖的声音。
“诚于剑,剑道三千术与意,剑道不同,难相于谋。我教不了你什么了,所以你不再是我的徒弟。”
落百野神色动容,望着公羊博敖的
背影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再次起身,已经没有了一身剑气的他却无比的坦然与惬意,自从拜公羊博敖为师后,无时无刻都在养着的那口剑气散了。
一个甲子提心吊胆,深怕一个不查被自己养出的剑气搅碎、一个甲子如一日般的活着,站起身后,这世间再也没有青岳落百野。
“王公子,在下修为尽散,已是废人,就不能再为卫龙堂效力了。公子救在下于危难,落余生没齿难忘。江湖路远,就此别过。”落百野无比坦然,他觉得重来没有此次舒心过,少了一身修为,少了一生牵挂。
“公子……”待落百野离开后,朱美儿欲言又止。
年苏轻轻身为卫龙堂堂主的王朝雪轻轻喃喃道:“好一个‘前世坎坷路百野,今世迷途庆余生’……”
随即双目一睁,目含杀机,轻声道:“堂中的那些稳固体魄气海的奇珍不能白拿,杀了他吧。”
两位第二境武夫悄悄追了上去。
真龙之穴。
两年前,众多妖师受邀到此,后来又请来了诸位通玄王者前来。
此时在这片广大的空间中,一个洞穴却犹如是另一个空间一般,其上星光流转,隐隐约约中可见另一片天地万物,像是与天界之间只隔了薄薄的一层透明琉璃。
真龙穴宽广无比,四周有一个个沉寂的洞口,全都通往这里。下方一片深渊,在半空漂浮着一块块刻满符文的仙金。这些东西如果让锻器高人淬炼,必可成神兵利器,放在外界绝对是让修行人们争得头破血流的宝物。
在这片让人望而生畏的深渊中间有一座自下而上升起的石台,石台之上,一个无时无刻都在闪耀万千符文的阵法在缓缓运行。
阵法八门之中,那些妖师和通玄王者赫然在列。
“张疤脸,你的死对头来了,还不快逃命去?”
一位红光满面的老头子开口调笑,他身前有一座铜镜,铜镜之中有五颜六色的一朵朵火焰。那是妖师法器,可见一身气运走向,故入龙潭之人,他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张季痕苦笑,他也没想到,就连公羊博敖也来趟这一趟浑水,看来此次混在人群里进来的通玄王者肯定不会少。
要知道三界相隔,除非是妖师,否则只能通过天门成仙才可以到达天界。而那些天人两界的虚点都有王师守关,想要通过虚点飞升天界更是奢望。
真龙之穴非同一般,此处空间长年累月被强大的龙息冲击,已然可以说是离天界最近之处,那些想要去天界的通玄王者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
“他们快要到了,到时候鱼龙混杂,绝对比我们想象中更乱,诸位提高警惕。”驻守中原的王师正是华都之战中的古风扬,此时他盘坐在整个阵法的生门之中,身旁一株七彩流光的藤蔓之上,唯有一颗紫金葫芦,其上紫气氲,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紫气之中。
众人闻言神色凝重的点头,此战艰难,自不必多说。
说话间,已经有一群人来到了这真龙穴之中。领头的是一位长得很漂亮的“男子”,青衣碧玉带、白巾束发,双眼灵动带着小诡计得逞的阴谋笑意。此时入得洞中,看着中央的阵法,头也不转地对身后的三人道:“好了,你们的任务完成了,滚回去吧。”
张训成三人跟着这位好不容易才到了这真龙穴,又岂会这样放弃,皆是双眼盯着中央阵法,准确的说是阵法中间的那一口井。那里面透出的一丝气机,让他们恐惧、也让他们渴望。
长得漂亮的少年转头冷笑:“怎么?你们也想分一杯羹?没看到阵法中的几位是什么人吗?”
张训成三人定神一望,真的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几人如今在修行界的身份,也确实能让每个来此的人震动不已。
“太白剑宗无迹剑仙。”
“中原王师古风扬。”
“沧州黄庭侯方石。”
“极北广寒司蕴仙子。”……
阵法八极,八位王者,无一不是动动手指便可翻云覆雨的不世高手,无论是身份还是实力,在整个三界也是顶尖之人。
还有四人他们不认识,但能与前面这些人并列于阵法,恐怕身份也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