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叫停,心头有些暖意,不管谢余庵最终目的是什么,但对方真的是尽心了,知晓他上次强展聚散神意后魂魄留下不可补救的后遗症,这才将这一大架子各门各派的养神之术给他参考,希望对他有所帮助。
“跳过与养神方面相关的书。”苏御依然没转身,示意谢媛鸳继续。
总的来说,这书架上被谢余庵精挑细选出来的书籍,可以分为三大类,一类就是养神秘要,总共十五本,三道九流、无一不含,甚至是西牛贺洲的魔门心法也有。
还有一类是前辈所留修行手扎,包括对第二境蜕凡境修炼心得,还有几本稀世珍宝级别的剑道手记,都是关于意剑方面的。
而最后一类就是九州各地奇闻异事,或是对传说中的一些奇珍异宝的记载,总之此类书籍颇为杂乱,良莠不齐,记载的很多事或物都是因为年代久远,从而是真是假,无从考证。
在苏御指挥谢媛鸳、谢媛鸳又指挥看守人干活下,这整整三百本书籍,被分成三份,装在了三个书箱里。
随后便是谢媛鸳出力了,苏御先选奇文异志类,这唐唐谢家的掌上明珠心不甘情不愿的玉口轻张,一字一句地读给那个几乎目不识丁的邪绝听。
整个青衣巷的学子在不知楼随时都可以看见,那明明算得上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谢家小姐,竟对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公子哥讲故事。
“此乃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尔等还不赶紧温习功课,天赋固然重要,但努力也必不可少,你们还在这里看什么?不觉得害臊吗?”
学堂的先生以谢家小姐作为教育榜样,吆喝着正围观着的学子们,将他们一个个说得面红耳赤,立即捂面而逃。
整整五天,奇文异志类书籍差不多读完,谢媛鸳都读的有些呕吐了,苏御却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干脆就在这不知楼七层住了下来,腾出两间房间,本来用来让学子们看书看累后稍微休息的床榻正好可以让两人晚上休息。
谢余庵让苏御半月时间准备,实则就是希望他能多了解一些事情,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先听奇文异志。
其中有一本书讲了上古那位名叫第一人的阵法大家,让苏御特别感兴趣,他可是领教过那人的阵法的,如今那个矿山,血鼎山早就停下了开采,因为经常莫名奇妙地死人。
据褚师不受所说,那里是上古吴王之墓,凶险万分,不达通玄进入其中,十死无生。
他又想起了洞里那个精怪,也不知是不是被血鼎山的人给宰了。
也是听了谢媛鸳的解释,他才知道,原来精怪与妖族是不同的。所谓妖魔鬼怪,所指的便是四种对人类仇视的不同生物。
妖是指妖族,这毋庸置疑;魔是指与神族对立的魔族,因神族与人族修好,那魔族当然是“恨屋及屋”了;而鬼就是指邪魅,魂魄于大山深处集世间怨气所成形,天生恶人气;而这怪,便是因为天地万物皆有灵,或忽然开顿,吐纳日精月华、天地精气所产生灵智,便为精怪。
而矿洞深处的那只蜘蛛,就是属于精怪一类。
由于人类名万灵之长,对很多有灵之物却大肆捕杀,这才导致若有精怪,必将为祸一方的局面。可以说是咎由自取、因果循环。
第六天,苏御让谢媛鸳开始读修行手札。
他本就算是野路子出生,虽听张季痕讲了一些,但终究是了解的太少,所以他很希望能少走些弯路。
虽然说,现在的他已经毫无修为了。但总要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方法,让长生真气恢复过来。
以往金针刺穴的方法他已经尝试过了,不知是不是易血和脱胎圆满的关系,现在这个方法根本就行不通了,所以他只能自己摸索其它的方法。
这一夜,谢媛鸳读了三本书,皆是几百年乃至几千面前的三位通玄王者的修行手札。
旁边的灯花有些昏暗了,窗外下着绵绵细雨,吹着冷风。
谢媛鸳读着读着,眼皮上下打架,背靠着苏御便沉沉睡去。
苏御心头不断推算,他听了三本前人手记,受益匪浅。
“五行对应五脏,十二条正经寓意诸天星斗。修行蜕凡,易血是为了比肩妖族战力,脱胎是为了更好熔炼天地精气,那换骨难道是为了延长寿命?”
苏御暗自思忖,自古以来人们只是以为脱胎便是脱胎,但三本书中其中一本《五行定论》的书籍却由深入浅的解释了一遍脱胎到底改善了哪些以前的桎梏。
忽然苏御双眼霍然一亮。
“易血圆满是为指真气可融于血液,直达绛宫,而我的丹田气海中的真气却不见了,会不会真气不在气海当中了?”
“脱胎圆满五脏六腑尽皆褪去,而我脱胎时竟是一点也没感觉到,心脏乃是五脏之首,藏血纳真之处,看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真气必然是到了绛宫之中!”
有了这个猜想,苏御却更犯愁了,自古以来易血后真气可融与血液,而他却没有丝毫感觉自己的血液里有真气存在。如果他猜真气在绛宫这个前提条件没有错的话,那他的真气必然是因为某种原因,导致无法与血液融合,从而无法运转如意、无法感知,这才造成了他误以为修为算失的错觉。
“想要知道推断是不是正确,恐怕只有妖物修炼法才能一探究竟。”苏御轻叹一声,本以为妖血除去后,便不会与妖族再有瓜葛,没想到到最后还要修行妖族法。
可以说,现在的他,就像是体内有真气,却没有修炼的……妖族。
窗外风雨齐至,苏御小心翼翼地将谢媛鸳放在
床榻上,用被子给这阵子辛苦的她防寒,背着手走到了窗前。
七层不知楼,比上目视之极的远方皇宫大殿依然要矮上一头,这是礼制,不能逾越。
正愁苦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苏御猛然回头,昏暗的灯光下,三位白衣人正默默地看着他……
夜深,城内宵禁。
青石板面被雨水铺得光可照人,一位年轻公子一步一步像是在丈量般走着,油纸伞下的他感觉到了今夜皇城的不同寻常。
行至朱崔大街一座高耸牌坊,眼前的景物飞快变化,打着雨伞的年轻人突不消失在原地。
一个似真似幻的洞穴中,年轻公子依旧打着雨伞,看着身前那一潭金色池水。
“皇帝陛下曾亲自下令,宇文家后人不可踏入长平,否则杀无赦。”
可随意进出皇宫大内的张晦明不知为何也出现在了这里,眼中警惕地看着打伞的年轻人。
字文恺知道,那只青囊已经被那位九五至尊看见了,所以对于张晦明的来到毫不吃惊。
“今日来此,正是为了完成先祖遗愿。”字文恺摸出怀中的青囊,“也是为了见证真龙的诞生。”
这枚青囊是装着曾经安平城图纸的物件,安平城改名长平,继承前朝都城半数气运,而这青囊就是安平城的另外一半。
随绣着五爪金龙青囊的坠入潭底,就像是添了最后一块炭火。
一潭金色池水,由平静到中央形成漩涡,最后在那漩涡中心,连带这漫天金光,一条长达九百丈的奇异生物冲天而起。
在这片似真似假的虚幻空间,中一老一少,震撼莫名。
兴善寺九声钟鸣,不动自响。
整个长平的修行者,无论修为高低,都可以望见,长平城上空,一条庞大无比的真龙盘踞。
太极宫中,一位身穿龙袍的中年男子微微一叹,望向旁边母仪天下的皇后。
“朕,替大唐谋得万世基业;就请如儿好好替朕守着这来之不易的太平了。”
那位皇后吓得从宝座上跌倒在地:“臣妾惶恐。”
那位开创了大唐帝国不朽基业的皇帝没有看脚下的谢晓如,只是万般奈地说了一句:“你确实比小凤更适合。”
苏御看着那三位盗得一丝真龙气数才得以现形的白衣人影,默不出声。
“对于我们的存在,小友似乎并不感到奇怪?”其中一位美髯公开口,对苏御的表现有点不满意。
“世上通玄自有凡俗之人不可知的手法,可以再现人间。”苏御道,“只是在下不知三位可有什么未了心愿,希望我这个修为已废之人帮忙?”
又一位白衣人开口道:“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我们看出小友魂魄受损,只要我们三人为小友解决这个麻烦,小友可为我们三人做三件小事儿?”
苏御看着三位在他们那个年代,定然是显赫一时的通玄,此时默不出声。
美髯公道:“小友看出来我们只是残留在人间的一缕道意了?”
“这有何难猜。”苏御道,“那话就挑明了说,我不认为以三位现在的本事,能为我治疗魂魄的伤势。况且,你们让我所做之事,我也不一定会答应。”
“这三件事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那位看起来年轻不少的少年开口。
“老夫本家姓郭,家住东胜神洲楚国山河郡郭家村,当时离开家乡求道时,家中妻子已经有孕在身,如小友能有时间,希望能对老夫后人提携一二。”那少年书生开口便是老夫。
“我本名周子之,于昆仑之巅坐化,如今尸骨应该还在昆仑山上,希望小友能将我的尸骨扔在旁边的枯井中,也好有个安身之地。”三位里,一个老头子接着开口。
苏御听后,总觉得不真实,一个是要提携后辈,一个是要收敛尸骨,如此之事,怎么可能从盖世通玄的嘴里说出。可是这些事却又都是人之常情,对于苏御来说确实是举手之劳的小事。
他转眼看着美髯公,问道:“老前辈你呢?有什么后事交代?”
美髯公道:“西牛贺洲魔域之东,东胜神洲泰国以西,两者交汇的地域,只要去了那里,你便能看见千里孤坟,那里便是我要去的地方。”
苏御闻言沉思片刻,最后抬头一笑:“成交!”
三位曾经的盖世通玄相视而笑,齐身行礼:“多谢小友。”
整座不知楼泛起骇然光华,书卷翻飞,早已只在大儒身上才能看见些许的浩然之气,此时却源源不断地从下面六层汇聚到了七层,最后凝成一颗比之皓月还要明亮的银白丹珠,转进苏御的眉
苏御紫府泥丸宫中本有一片星辰沧海,此时又多了一颗皎洁的月亮。此时的他,神意之强,不弱于通玄!
三位盖世通玄留下的道意灰飞烟灭,消失不见。
苏御猛然睁眼,眼前灯花已熄灭,而且窗外已是白天。
南柯若梦。
今早,谢家小姐回家探亲,从小玩到大的貌王李承凤担心像亲妹妹一般的谢家小姐在路上吃了亏,便调动了一队亲兵卫队相护送。
相比之下,那个亲哥哥谢晋可就差太多了,谢媛鸳动身之日也没有出府相送。这不禁让街坊邻居议论纷纷,感叹于王爷的大度,也感叹谢晋的狠心。
皇城上身着龙袍的大唐皇帝看着那队车队出发,感叹道:“若《九州经注》一事是真的,那九州之上又会掀起腥风血雨啊。”
“但愿是假的。”谢晓如在旁边开口,不知喜怒。
前方两百铁骑开路,这队打着回剑南道探亲的人马就这样上路。
那位都尉双眼不时瞟过苏御,露出刺眼的寒芒。虢王府大门被人给生生拆了,而且当事人还毫发无损地离开,这对于貌王来说,不啻于赤裸裸的打脸。这位名义上是保护谢家小姐的都尉乃是虢王李承凤的亲兵护卫,对此当然心有芥蒂,甚至无需李承凤开口暗示什么,他便知道应该如何行事了。
苏御眼不见心不烦,直接转到谢媛鸳的马车里便没有出来,众将士对此也毫无办法,心头虽然恨死此人让诸护将蒙受护卫不当的耻辱,却不得不严加防范、保护那辆马车,毕竟里面可是有此次任务的主角:谢媛鸳。
暗恨此等将死之人还能抱得美人归的赵都尉很是羡慕,他从小参军,上阵杀敌依然是不在话下,年纪轻轻便军功显赫成为亲兵都尉,在淮南道都是鼎鼎有名的少年名将。
此次随虢王回京,跟随有六百骑,可以说能跟着王回京的都是深得信任的下属,他赵雪季心里自然是感动的,誓死捍卫虢王的尊严。
正心头暗暗不忿之时,忽然看到官道正中,有一个浑身笼罩在铁甲之下的人影,赵雪季立马轻轻抬手,两百赤影卫立即停下,整齐划一。
“前方何人挡道!”赵雪季一马当先,手中长戟指着铁甲人。
铁甲人没有说话,扔出一块东西。赵雪季以为是暗器,当即以手中长戟刺向来物,只听当的一声脆响,胯下战马一声嘶鸣,这才挡下。
赵雪季心头骇然,握住长戟的右手略有些打斗,来人实力之强,不是他能匹敌的。
“禁统卫办事。”铁甲人开口,赵雪季低头看向地上的来物,顿时心头一惊,那块令牌正是皇宫禁统卫的。
“罪犯苏侠出来。”铁甲人双眼冒着寒光,一掌挥出,竟是将一座马车凭空掀翻,四匹骏马哀嚎倒下。
在赵雪季再一眨眼时,铁甲人已经出现在了马车废墟之上。
“这么快就来了么?”
苏御当然没有在那辆马车上,而是在谢媛鸳的马车上听书,奇文异志读完,现在他听的是意剑纲要。听得外面的动静,他便知道,京城里有些人果然不想让他活着出皇城。
苏御现在车辕上,看着废墟上的铁甲人,双眼微凝。
来人的强大来自于对方毫不掩饰的恐怖修为,已越第二境极尽,可称伪通玄!
“罪犯苏侠,蔑视皇家威严,某家特来给你一个教训。”铁甲人说道。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难道是圣上密旨?不然也没有人敢打着这个由头,堵截官道闹事。
苏御也是有些摸不准这突不的来客属于哪家势力,可禁统卫确实是只属于庞全英才能调动,而庞全英则是直接面对大唐皇帝的。
而且来人之强大,几乎不弱通玄。
挡在前头的两百赤影卫在赵雪季的示意下缓缓退开,将中间的马车给孤立起来。
铁甲人向前一步,屈腿踏前,地面猛然沉下一块,土石翻滚。
苏御面色沉重,若是修为还在,他还有把握与之一搏,但现在的他确实没有这个本钱。
忽而天空之上,云层渐厚。
就在苏御准备拼死盗天精、凝大势之时,一个恐怖的身影从天而降,轰然落在马车前头,更为惊人的便是,在来人手中,竟抱着一颗巨大的树木,枝繁叶茂。
手中的大树被用作武器,直扫来势汹汹的铁甲人。
铁甲人立即化拳为爪,虚着一拧,整根大树被撕碎,叶片纷飞。
就在众人还在惊叹于铁甲人的一爪之力之时,又是一声闷中带脆的声响传来。那来人却是瞬间穿过了气机森然的漫天飞叶,仅凭肉拳打在了铁甲人身上,而后者双臂护着胸口,两脚未动,却足足向后滑行了八丈之远!
来人收拳而立,周身上下明明毫无真气起伏,却让在场之人都噤若寒蝉。
“回天门竟然还有余尊在京城?”铁甲人丝毫无损,甩了甩手臂开口道。
宗门旨意在于“以力回天,求证大道”的回天门当年威名赫赫,一群明明是匹夫之勇的凡俗之人,却是敢和修行中人叫板的一群疯子。在惹恼了众多修行宗门不满后,上书朝廷,暗中有人推波助澜,竟是让皇帝陛下震怒,派遣庞全英将回天门攻破,给了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
而铁甲人亦没想到,这京城里竟然就藏着一位恐怖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