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迟睿得意极了,二哥落魄的模样,实在是太好看了!
他慢慢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他,“四弟来救你了。”
“什么!?”夏锦城的头几乎是一瞬间的炸开,夏梓楠居然会来救他?这不可能!
夏迟睿见他这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心里痛快极了,他不介意叫他再失态一些,“二哥,你说说咱们四弟,喜欢的女人叫你抢走纳入后宫,贬罚到西陲那种不毛之地吹大风,都这种时候了,他不想着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自保,还巴巴地跑过来送死——”他弯下腰,伸手戳了戳他瘦的凹陷下去的面颊,这张脸曾经是多少少女追捧的对象,现如今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模样,哪还有一点王者的影子,“夏锦城,你这种人,抛弃糟糠之妻,夺兄弟的女人,这两个本该最该恨你的人,居然还愿意陪你死,我真是想不明白!”
夏锦城紧握着拳,几乎要将牙齿咬出血来,“夏迟睿,你杀了我吧。”
“杀你?”夏迟睿忽而指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怎么行,杀了你,你的好弟弟要怎么把你救出来呢?”
“你恨的是我!”夏锦城再忍不住怒吼。
夏迟睿见他终于失态,他笑的眼泪都出来,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放心,放心,我不会为难他的,只是他那个人你知道的,带兵打仗他行,跟人耍心眼太差!”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他说着,回过头,望向门口那个,从头到尾都被强迫站着不准出声的影子,“他蠢,备的马车只能藏一个人,藏你还是藏嫂子,你现在可就的想好了,不然到时候拉扯,耽误了时间,再同你现在这样,害人害己!”
夏锦城已经被他气的咳嗽吐血,他心里简直舒服极了,好似被紧紧捆缚了三十二年的胳膊,有朝一日终于叫人用刀子一下断了,难言的舒爽。
他盯着夏锦城面前喝了一半的酒杯,好心的替他满上,“我让小鱼扮成酒保,这酒是嫂子求了她买到的,还得了她一个纯银手钏,你既尝过了,不知道这酒的滋味,如何啊?”
夏锦城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着揉搓一般,难以呼吸,那手钏,是她母亲留给她的,自她出生时就给她戴上的。
他近乎失态一般,猛地打掉了酒杯,粗糙的瓷器落在枯木上,酒液撒了几滴在木头上,腐出星星点点的小洞。
夏锦城闭上眼睛,极力的压抑自己胸口的怒火。
夏迟睿冷笑了一声,“二哥,天就快黑了,你没时间了,要不要我帮一帮你,帮你选一个?”说罢,他背过手,胜利者一般,丧心病狂的笑着。
夏锦城几乎是毫不犹豫,“夏迟睿,别动我的女人,有什么你冲我来!”
夏迟睿嗤笑着摇头,可惜啊,门外的那个人早走了,没听到你这番深情的言论,他略带同情的望着这个困兽一样的男人,“夏锦城,大雪很美,你也很美,你跟这大雪,一起死去吧。”
夏锦城似松了一口气般,静默的闭上了眼睛。
………………
夜还未深,因为风雪,因为没有点灯,屋子里黑暗一片,花玉舔了一点泛黄的砂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听着门口的动静,眼泪终于止不住的落下,极为痛苦,糖的甜味叫她微微好受些,安慰自己可以就此解脱。
“他的选择从来都是理智的。”她心里想着。
门开了,手起刀落,利落的很,她做好了准备,没有反抗,安静的躺着,来人手法十分娴熟,她的心脉一下子就断了,没有痛苦,只剩下解脱。
“夏锦城,活下去。”
………………
夏梓楠赶到时,院子里有诡异的安静,他带的人不多,要想救人必须速战速决。
烈风带来血腥的味道,他循着拖了一地的两道血痕,卧房里,不可一世的二哥正跪在二嫂的床前,二嫂的胸口正插着一支雪亮的匕首,人已经死透了,冷僵了。
“二哥。”夏梓楠红着眼眶,不敢说话。
夏锦城已是恨到了双眼布满红血丝,他大口的吐着鲜血,一点一点的带走他周身所有的力气,“梓楠……”他死死的撑着夏梓楠的手,仇恨几乎要烧的他失去理智,冷风像刀子一样割在他脸上,“你快走,切记保存实力,保持冷静,好好活下去。”
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也不想再活了,花玉死了,他连报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双膝连棉裤都磨穿了,露出沾满血污的膝盖骨,他一点一点的跪行到花玉的边上,伸手握住她失去温度的小手,长时间的劳作,她的手已不再是做世家宠爱的小姐那般柔软,带着劳作夫人粗糙的茧子。
他把她的手放在心口,想叫这手的主人能恢复一点原来的温度,“阿玉,这辈子是我夏锦城对不起你,若有来世,我定宠你疼你,只要你一人……”
一起走吧,阿玉,黄泉路上慢些走,等等我,我们一起,这样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听着夏梓楠悄然离去,关门的“吱呀”声里,他终于受不住,吐出梗在心脉处的污血,闭上眼睛,陷入了黑暗。
冰冷、痛苦,如同坠入深渊一样,他不停的下沉,再下沉,仿若坠入无尽的深渊,黑暗无边……一生的绚烂凄苦在他脑中一一闪过,他错过了有关花玉的所有人生,这里头,竟然只剩下她新婚之夜时惊恐的哭泣——他的头疼的似乎要裂开。
“王爷,王爷,醒醒……”
不知道谁在叫他,他在黑暗里看到一缕亮光,拼了命的朝光亮撞去,猛地从漆黑中睁眼,却望见阿福端着一碗醒酒汤,锲而不舍的叫他起床。
“阿福?”
“王爷,你醒啦。”阿福手脚麻利的很,他自小便跟着他,与他亲近的很,这时候也不太避讳,送过来一碗刺鼻的醒酒汤到他嘴边,叫他一边喝,自己一边讲:“王爷,您成亲都三天了,再不喜欢王妃,也不用天天喝酒埋汰自己的身子啊。”
“王妃?”夏锦城头疼的很,叫这醒酒汤一刺激,更是头疼欲裂,他抬手死命的撞了两下脑袋,这才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王爷,你怎么了?”阿福对自家王爷的问话有些莫名其妙,他盯着王爷一张俊俏的脸左看右看,确认了是自家俊朗无匹的康王爷之后,嘿嘿笑道:“王爷,咱们罚也罚了,酒醉也醉了,不如,我让云姑娘悄悄地来一趟府上?”
“罚?”夏锦城有些发怔,这个字,十分的耳熟……
他脑中陡然闪过一个激灵,成亲当晚,他恨极了花玉,已失节为由,把人关到刑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