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无从得知那一刻他爸的心情如何,但他突然丧失了继续偷听的勇气,逃回了自己的房间,躲在被窝里瑟缩着,一闭眼就是那句话在脑海中不断回荡。
骄傲的小少年从小到大自视甚高,却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竟然是一个不光彩的私生子。
如果他真的不是他爸的亲生儿子,那么这么多年来他心安理得地花着秦远山的血汗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算什么?
寄生虫吗?
他想起过去自己那些幼稚的作为,只感到阵阵作呕,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对着卫生间的马桶吐了个昏天暗地。等吐完后,才摸到自己满脸冰凉。
第二天早上,他魂不守舍地起床去楼下吃早饭,却又看到父母平静地坐在餐桌前等他,除了通红的双眼外,两人的态度异常平静,就好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像……
那句话只是他的幻听。
秦放沉默着不敢去问,只能把惴惴不安埋藏在心底。
那日之后,施文婉和秦远山对抚养权的争夺仍然没有结束。
然而很快施文婉就等不及了,情人为她在国外办的画展很快就要开幕了,她不能再留在国内无休止地浪费时间。为了快速离婚,她终于松口妥协,总算骗得秦远山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而她自己却在某一天对方出差时突然回到别墅,要把秦放带去国外。
那时的秦放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母亲带走。
当时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见到施文婉了,好不容易见到她一面,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她突然带走,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等反应过来后,人已经站在了机场大厅里。
要就这样跟母亲一起离开吗?
等待起飞的时间里,秦放听着机场播报的女声,久久没能做出决定。
是的,他应该离开的。
从小到大,比起他爸秦远山来说,他更亲近的是妈妈施文婉;更何况那天晚上,他偷听到的谈话始终像一根埋在他心底的刺,他很有可能不是秦远山的儿子。
那么回到自己亲生父亲的身边,似乎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但是总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提醒着他,这样做是不对的。
他不能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就抛下那个可怜怎么也不肯放弃他的胖子,那个幼年时在被他嫌弃地拍掉了手还巴巴跑远给他捡球的父亲。这么多年来,无论他和妈妈怎么对待他,他爸从来都没有记恨过,无论出差走得多远,总是会想着给他们带礼物回来。
秦远山对他们尽心尽力,或许施文婉因为讨厌他可以毫不在意,可是秦放问心有愧。
他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一直安静的秦放终于挣扎了一下,试图将手抽出来。
施文婉顺势松开了手,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小放,你是想留下来吗?”
十几岁的秦放茫然道:“我……”
偌大的机场大厅里,不时有人拖着行李箱匆匆走过,轮子辘辘地滑过地板发出声响。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但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该走向何处。
留下来,就像是背叛了从小敬爱的妈妈;
跟她一起走,就是遗弃了自己一直亏欠的父亲。
施文婉耐心地等了几分钟,却失望地发现这个被她寄予厚望的儿子低着头一言不发。
检票的时间到了,她打电话给卢静怡,拉着行李箱一个人过了安检,然后坐上那架飞往法国的回去,整个过程再没跟秦放说过一句话。
飞机起落时巨大的呼啸声,带走了母子间最后一丝的温情。
秦放孤零零一个人茫然地坐在机场大厅的椅子上,直到卢静怡匆匆赶来。
施文婉头也不回地一去法国就是五六年,再也没有一丝音讯。秦放无从得知她在法国的日子,她也没有联系过卢静怡过问秦放的情况。直至今年过年时,她才突然想起来打电话祝他新年快乐。当时的他不愿被秦爸和唐秋知晓,匆匆找个借口遮掩过去。
后来以及最近这些日子,秦放一直在想,那她中间的那几年的不闻不问算什么。
仿佛是遗弃,又更像是惩罚,惩罚他当年在机场时的背叛。
唐秋听得心中百味杂陈,直至他的讲述停顿在这里,才鼓起勇气提出自己的疑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没有可能真得像你怀疑的那样,这只是她当时想快点离婚的借口。】
“没有可能的,”秦放的目光如水,仿佛在心平气和地叙说别人的故事:“我妈去法国后不久,我在我爸的公文包里看到了亲子鉴定报告,我的确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完了,不过这段剧情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