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日鱼池月也没有往宫里跑了,太后在查账,没工夫管她,她想问的问题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再者就是鱼池月也不确定这个事情能不能如此直接问出来,好像大家都讳莫如深。
如此,关于十皇子之事,她只得在心里自己琢磨。
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过了这日,大梁年假便彻底结束,又恢复到一日一早朝。
一大早便出了太阳,日头照得积雪化水,城外山溪又汩汩流动起来,向来是化雪比下雪冷,于是这几天倒还比年前冷上许多。
今日有宫宴,鱼池月估摸着时间准备踩着点去。还特意提前约了陈兰一起进宫,陈兰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鱼池月挑眉,自己进了宫。
“小姐,晚宴后娘娘还要议事,恐怕没时间跟小姐一起吃元宵了。”一上马车留枝就说道。
鱼池月愣了愣,“之前都跟姑母一起吃的?”
留枝点头:“自是。小姐不记得了吗?从……从小姐七岁开始,便都是这样。今日一早琉淑姑姑派人传话来的。”
七岁?原主入宫的时候。
“自入仕之后,杂事烦扰,许多事像是忘记了似的。”鱼池月揉着额头转移话题。
见状,留枝自动上前给鱼池月按摩,“小姐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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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极其无趣,鱼池月不知咸淡地随意吃了几口便感觉饱了。太后和小皇帝只露了个面,就去上书房议事了。
这会并无丝竹管乐之声,席间气氛在太后和小皇帝走了之后松快许多,一时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者不在少数。
鱼池月支肘看了一会,隔着老远在看到有大臣端着酒杯朝她这边走来的时候,带着留枝退了席。顺着宫道出了宫门,鱼府的马车停在一旁,马夫许是个有经验的,知晓这会宫宴结束还早,竟打起鼾来,睡得四仰八叉。
留枝一看便要上前发作,鱼池月伸手拦下来,悄声道:“左右今日上元节,我也去瞧瞧,凑个热闹。不必扰人清梦。”
留枝听了,面上欢喜得很,想着小姐近这半年的确是比以前多了些人味,竟也爱起热闹来。哪有不应之理。
宫门前一条街自是不会有小贩摆摊叫卖之景,只是略挂了一排的灯笼,各色各式,贴金镶玉的、描鱼画龙的、剪了皮影讲故事的,一路看过去竟没个重复。
顺着灯笼引的路走,转个弯就是一座小桥,桥上公子小姐成群结队,看景的看景,谈情的谈情。来往人群多数俱提着各有别致的灯笼,桥两旁的小屋鳞次栉比,也都应景地挂上灯笼。水上游船画舫不在少数,远一点的地方还有几位少女在放莲花灯,托在水上遥遥而去,掌舵的舵夫小心翼翼荡开水中灯盏。
四面八方的光源映得桥下流水都五光十色起来。水面粼粼,又将贴到的颜色晃将出去,一时间桥上桥下,好一派撩人眼的闹景。
鱼池月看着,心情不由自主地也被擦身而过的行人带好,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嘴角什么时候开始上扬的。
“哗”一声,鱼池月眼前被一黑底描金的扇子挡住,一时间没防备,她心里咯噔一下,吓得倒退半步,抬起了手就要去抓留枝衣袖。
白鹤山没想到将这人反应这么大,连收了折扇,朝鱼池月一笑,顺手扯过旁边小贩摊上的一个灯笼,递到鱼池月面前,拱手赔礼道歉:“小生不知姑娘如此出神,一时之举吓到姑娘了。给姑娘陪个不是,还望原谅则个。”
一旁小贩见状正要出声,白鹤山身后随侍掏出一银两,看也不看有多少,就直接丢到小贩手中,小贩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收下了。
正要推销一番摊上其余饰物,一看这阵势,见多识广的小贩立刻明了——这是哪家公子要给心仪小姐诉衷肠了呀!
秉着不坏人好事的原则,小贩没出声,忍痛放弃了一个大主顾,还不时觑两眼,想着这对有情人要是成了,以后卖东西都可以吹嘘自家摊上的灯笼可是十分灵验。
且说这边鱼池月看清来人是白鹤山,十分的怒气一下消散了九分,虽然对他一番装模作样地“赔礼道歉”有些牙酸,没想到这白世子还有这方面的爱好。
鱼池月不慌不忙松开抓着留枝衣服的手,将靠前半步的那只脚缩了回去,顺手接过白鹤山递过来的灯笼。
“好巧,白世子也来逛市集?”
白鹤山看她收了灯笼,一下直起身,展开扇子横在身前摇着。听见她这话,露出一个“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笑:“什么柿子栗子的,小生鄙姓白,姑娘唤我白公子便是。还未请教如何称呼姑娘?”
鱼池月被他逗的险些笑出声。留枝头上一排乌鸦飞过。连白鹤山的随侍都想捂住老脸,就着自家世子有些丢人。
“原是白公子,久仰大名。”鱼池月一面想着这白世子喜好真是不同寻常,民间小孩玩过家家都是往高门贵户、文臣名将去扮,最不济也是个乡里乡绅有名望之人,哪仿到这位公子哥这里,倒扮了个有名无姓之人。一面也随了他去,学着路边那些女子之态福了个身,将就客套几句。
白鹤山扬眉,“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
“小女鄙姓鱼,喏——”鱼池月提着灯笼朝水中方向努努手,“就是那水中鱼。”
白鹤山一下愣住,抬眼去看鱼池月,表情闪过一瞬间的僵硬。见她并无任何异常,才嬉皮笑脸地说:“鱼姑娘。好名姓啊,水中鱼自在得很,无拘无束。本世……本公子更是向往已久。”
说罢,不等鱼池月再开口,又道:“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能邀鱼姑娘一同游这市集?”
鱼池月轻轻抖了抖手中灯笼,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