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恪在他侧脸蹭了蹭:“明日去问问便是,左右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什么,睡觉!”
第二日一早,孤月华领着戎越来到了书房,进门就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案前,相貌有些严肃,但见到孤月华,便立刻起身客气的迎上来行礼:“月华宗师!”
孤月华和他说了戎越的身份,他便竭力邀请他们住下,还说要仆人收势出别院安排他们住下。孤月华连忙推拒,还不等他二人客道完,门外一个丫头急急跑进来,气喘吁吁道:“老太太来了!”屋中三人俱是一愣,就见方福生急忙忙跑出去,慌张地去迎接。
转眼间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拄着龙头杖,穿着诰命服的走了进来,戎越立刻皱起眉头来。凡人年纪变化能看出来,修仙之人却看不出,那老太太看孤月华二人年轻,便只当他们还小,就嗤笑道:“什么不入流的仙门,见到我这老婆子熟视无睹,这般无礼!”
戎越不高兴起来,她的年龄和孤月华比起来,谁给谁行礼还未可知呢!孤月华倒是不甚在意,依她的话俯身拜礼,戎越也不好说什么,便随意一拜在孤月华身边站定。
老太太坐在正座之上,指桑骂槐的说:“还说是什么隐居的仙门宗师,一点小事,追查到现在都没头绪!”说罢转头数落起方福生,“早跟你说不要相信外面的野路子,去请蜀山的修士来这事早就解决了!”
戎越皱眉正要争辩,却见孤月华依旧面带微笑,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接下来二人围观了老太太训子,而身居高位的方福生,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顶撞,最后教训完儿子的老太太,颐指气使地扔下一句“不要轻信别人,早点去蜀山剑派请人”就离开了。
方福生低眉顺眼将老太太送走,赶紧回来跟孤月华道歉,孤月华笑着劝慰他:“无事,老人家嘛,说不通也能理解,不过眼下有件事尚存疑惑,还望方大人能为在下解惑。”
方福生连忙应承:“月华宗师客气了!您但说无妨!”
孤月华语气略微严肃问道:“方家只是个普通凡人,方芜为什么要为难你们,甚至有亲自来这里的想法,方家和方芜到底有什么关系?“”
方福生一下愣住,支吾片刻后,叹了口气:“这方芜……确实是方家人,他……他是我家长兄!”
“人间有户人家,是个没落的贵族,许多辈都没有出过人才,直到这一代的大房,靠着头脑经商积攒起财富,而后慢慢做到了皇商的位置。没落家族重新复兴,别的没有,陈旧的规矩倒是有一大堆,每代出生的男婴,都要经过盛大的落生礼,还要按照出生的时辰计算命格。这样万众瞩目的大房,不负众望的,出生了这一代的长子嫡孙。大房是什么地位啊!全族仰望的威信和财富,家主又是一族执掌,那孩子的落生礼前所未有的盛大,然而计算命格时却出了岔子——天师算出这孩子命格天煞孤星。于是落生礼从喜事变成了闹剧,大房的荣耀亦变成了耻辱。孩子的父亲大怒,母亲也厌恶不已,但毕竟是亲生的孩子,于是刚出生的孩子,便扔给了乳母带到别院养着。”
“那孩子长到五岁,从没见过他的父母亲人,他一直以为乳母就是他的娘亲,乳母的孩子和他年岁相当,他那时还小,不懂为什么娘亲喜欢哥哥不喜欢自己。后来他五岁生辰这日,一群人冲进别院把他拉到祠堂去,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乳母的孩子,他的父母是那样的人上人。”
“前辈猜猜他父母为何带他去祠堂?”连益博看着方芜的笑脸,不知该说些什么,方芜显然没打算听他的回答,“你当然会猜,他的父母幡然悔悟,想要接这个孩子回家了吧!”
连益博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果然方芜继续说道:“那孩子知道后也那么想,可当他和亲生父母见了面,才知道自己蠢得可怜,他的父母看他的眼神厌恶无比,言语句句都是指责和咒骂。那孩子这才知道,为了弥补他出生带来的恶名,母亲不顾身体很快有了孩子,那弟弟出生时母亲大出血差点丧命,然而万幸是个男孩儿,还是天生富贵的好命格,他的父母这才抬起头来。”
“可就是这么个宝贝金疙瘩,四岁上却染了急症,眼见就要不行了,天师说是天煞所克,他们这才想起来别院还住这个不详的天煞孤星。他们带他回来,是想杀了这个天煞孤星,保住那宝贝儿子的性命。”
心中咯噔一声,连益博面露不忍地看着方芜,这对这个五岁的孩子太过残忍了。
方芜浑不在意的继续说:“还好族中的星命师说,如今少爷生病不宜有血光。看,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过是个灾星祸害,那一位才是家里的少爷。于是他们请人带这个不详的孩子去蜀山静修,以保证家宅安宁,保住他们的宝贝疙瘩。五岁的孩子跪在地上磕头作揖,不愿离开,可却被强行送走静修,毕竟为了解决他这个麻烦,家里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方芜状似轻松得说着这一切,好像这当真只是一个故事,连益博心中纠结,他强迫自己相信这只是故事,却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前辈还愿意听吗?”方芜温和的笑着,看着他深邃的眸子,连益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方芜却耸耸肩,委委屈屈说:“可我累了,不想说了。”
连益博眉头一拧,抬手一巴掌打在他肩头掌,方芜吃痛的捂着肩头,神色更加委屈。
面对这样的方芜,连益博彻底没了脾气,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方芜笑眯眯的凑上来说:“前辈心疼那孩子了?”
看连益博欲言又止的样子,方芜说:“唉……当真不该说这故事,倒惹得您心疼!”
连益博想问他,那当真只是个故事吗?可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说话。
院外传来敲门声,芸娘推门进来,先对连益博行了个礼,连益博犹豫一下微微颌首,之后芸娘才转向方芜:“秦堂主回来了,正在大厅等着跟教主汇报。”
方芜微微点头:“知道了,让他等会,我马上就到”。
芸娘回了句“是”,便转身离开。
二人说话丝毫不避讳连益博,这让连益博有些不自在,方芜对他笑笑:“我做所有事都没想过隐瞒您,若真有被诛杀的那日,我还是希望能死在前辈手里。”
说完对他俏皮的皱皱鼻子,连益博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方芜,你不要做傻事。”
方芜没想到他开口,微微一愣后笑的更加开心:“有人担心的感觉真好,多谢前辈了。”
说着他上前一步,连益博忙后退一步,呵斥道:“放肆!”
方芜伸手拿走桌上的木碗,无辜的说:“拿碗罢了,怎么放肆了?”
连益博有些生气,方芜立刻告辞转身离开,他一直盯着方芜的背影出神,直到白胖的异瞳猫儿在他脚边踩来踩去,才回过神来。
连益博看向院门,只见秀美的少年踟蹰着说:“我来……找阿碧的”。
见青莲战战兢兢的样子,连益博忍不住笑出来,对他招招手说:“进来吧!”
连益博自顾喝茶不说话,青莲坐在凳子上忐忑不安,一双桃花眼四处乱瞟,连益博问:“现在能和我说实话了吧,你是什么身份?”
忽然被点名,青莲赶紧低下头,支吾着说:“我是……七重天的堂主……”
这回轮到连益博诧异了,魔教排序该是按照实力排名,青莲一个小小少年居然能做七重天的堂主,他该会有多强的能力!
青莲喏喏的喊着:“连哥哥你生气了吗?”
连益博问他:“我为什么生气”?
青莲怯懦道:“因为我瞒着你我的身份,没有告诉你我是堂主。”
连益博笑着摇头道:“我没有生气,其实我也已经察觉出一些了,只是不能确认罢了。”
青莲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半晌之后他闷声说:“我是魔教堂主,连哥哥你还会对我好吗?”
连益博怔住,青莲依旧低着头说:“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嫌弃我,我不好,我还……脏……”
“胡说什么!”伸手把孩子拉进怀里,轻声叱责着,“傻孩子,你没有不好也不脏,脏的是那些畜生,你没有错。”
青莲抬起头看着温柔的笑容,猛地环住他的腰,埋在他胸前放声大哭。
连益博轻叹一声,视线越过庭院,和院门处的方芜对上,只见他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对他温柔地笑着,连益博默默收回视线,轻轻揉着少年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