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慎。

翡玉掩面，小声解释道：“风，风吹了眼睛。”

陈慎不再追问，又道：“听说你要回苏州了，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翡玉说。

陈慎点点头，“眼泪擦擦吧，出了四房院门还没两步呢，再叫那些碎嘴的下人看见了，又不知道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翡玉听了道：“近来府里传了不少闲话，没想到都传您耳朵里去了，反正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怎么着都说是我使心眼，上赶着作弄这些事，我说我没有，也没几个人信。”

陈慎眼色微深，转瞬即逝。

“哪有姑娘家说自己是死猪的？”

顿了顿，眯着天边一悬月晕，淡淡道：“陈裕嘛，差倒差不到哪去，好也好不到哪去，要是不中意，也不必委屈自己。”

翡玉刚生了趟气，现下听到陈慎这么说，不免有些惊讶，少有的话多了两句，“大公子，您居然觉着是我委屈了，奇了奇了，我以为陈家的人都是那种……”

都是像世子夫人和我姑母那种的。

不过这剩下半句硬给憋回去了，说出来有点得罪人。

陈慎挑眉，“哪种？陈家的人都是哪种，穷凶极恶？还是豺狼虎豹？”

翡玉干笑，“菩萨心肠。”

推推手，“像您这样。”

陈慎睨她一眼，背过身去。

翡玉又道：“其实委屈也谈不上，就是不喜欢被人按着头办事，强按牛头不喝水，谁做我的主我都不乐意，我就乐意自己做主，要说委屈嘛，陈裕哥哥才怪委屈的，无端被搅进那些风言风语里，如今我都没脸见他了。”

陈慎偏头看她，缓缓道：“凭心而论，陈裕配你，尚且不够。”

他转过来，慢慢走近，气势突然威逼而来，四周一片黑沉，只闻几声细细蝉鸣。

“你很漂亮，足够的漂亮，莫说苏州，便是在京城诸多繁花之间，也不逊色分毫，以这样的容貌，再略施以小小手段，朝堂权贵，京中望族，甚至天子宫闱，想有一席之地都不算难事。”

闲话突然被唠的这么沉重，翡玉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般沉霭之下，她不敢抬头去看，陈慎盯着她乱颤的睫羽，问：“后宫，你想闯一闯吗？你敢吗？”

“鸾儿脸伤了，家中原本报了她的名字选秀，如今这位置空出来了，我正寻思挑谁去，若是你有这个意思，未尝不能帮你一把。”

翡玉听得心惊，让她进宫，真是开了天大的玩笑，比叫她嫁给陈裕可吓人多了。

翡玉摇头，不再说话。

“不愿意？飞上枝头，鱼跃龙门，这个机会可难得，错过了，就不一定再有了。”陈慎语气有些复杂。

翡玉道：“大公子，别吓唬我了，我从没肖想过那些，想太多了要折寿的。”

陈慎默了默，“人各有志，也许你的确不适合争斗，倒是适合过日子。”

门庭家风，各府不一。

这样的美丽，生于苏州，生于林家，便养成了不争不抢，娴静守成的性子，很适合掌家过日子。

若是自幼教养于门阀权贵之家，必然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品性，也许会成为家族的利刃，也许会成为君王的祸水。

翡玉在发愣，陈慎又问：“既然宫里你不愿意，那长安伯府呢？”

他强调，“我说的是长安伯府，不是陈家四房。”

既是伯府，那当为嫡支嫡脉。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翡玉怕是自个想多了，又怕自个想少了，讪讪道：“陈家和林家，不是已经是亲戚了吗？”

她打马虎眼儿，“哎，我怎么瞧着有人过来了，怕是宝儿叫人出来找我的，我上前边看看去，您，您自便。”

说完连磕带绊的溜了。

陈慎在背后注视，轻轻松开握紧的手。

不远处的暗角，遮在浓荫大树之下，有人影。

陈鸾脸上仍蒙着面纱，站在树后，显得阴郁，死气沉沉。

她嘲讽似的轻哼，自顾自感慨：“原来男人都是看皮相的，我还以为哥哥是不一样的。”

“表姑娘有那么好？”她偏头看向身旁的丫鬟，“我怎么就瞧不出她哪里好了！”

丫鬟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哄她高兴，“奴婢觉着不如您，表姑娘姿色有几分，就是小家子气！”

丫鬟一边说，一边偷瞄。

大姑娘如今脾气不好，喜怒无常的，稍有一句话触她霉头，少不得又是一顿责打。

陈鸾目光微滞，又道：“宫里我是进不得了，可终归得是姓陈的人进，该填谁进去，是该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