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云香又低声哭起来。
惊天一个大雷,连郑昑都惊着了。
再看那佟云香的肚子,腰身极细,小腹却微微隆起,果真是孕象,已显了怀,少说得有四个来月了。
此刻林员外和林太太终是按捺不住了,“真是荒唐至极,郑家的门风实在叫人开眼了,我家的女儿,原是预备着给人做后娘的吗?”
郑大人一张黑脸尴尬成红脸,操起插瓶里的彩雀毛掸子就往郑昑身上打,“我打死你个败坏门风的不孝子!”
佟云香见郑昑被打,急忙扑过去护他,郑昑又怕伤着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忙用身子去挡。
两个人你护我,我护你,被打得抱成一团,真是鹣鲽情深的场面,郑太太被吵的心烦意乱,又在一旁拉着劝着。
翡玉看着这场闹剧,只觉得好没意思,闹来闹去,她倒成了棒打鸳鸯的人!
郑老太太讪讪的站在一旁,她再想找补,也没话可说了。
翡玉看着,竟觉得人家老太太也十分不容易,为了孙子,把老脸都豁出去了,好话说尽,现在弄得自己下不来台。
翡玉上前,向郑家众人行个礼,“郑家婆婆和伯父婶娘,都是看着我打小长起来的,我心里敬重你们,就如同敬重自己的长辈一般,原本林郑两家就交好,结成亲家更是亲上加亲,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便是再大度,也是忍不得了。我家长辈,兴许说话不留面子,伤了你们的心,可是一片爱女之心,想来诸位长辈也能理解,您家里也是有女儿的,敢问谁能看着自己家女儿,还未嫁,就已然要养个妾生的孩子?佟姑娘如今身怀有孕,不让她生,我下不了这个狠心,让她生吧,我又咽不下这口气,如此看来,只怕我们两家的亲事,最好还是就此作罢吧!”
翡玉说的十分真诚,“郑公子于我而言,当如兄长,我并非质疑他人品有问题,人当少年,做些出格的事未必不能理解,他才学斐然,看着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希望经此一事,以后能够谨慎行事,再者,虽然结亲不成,但两家情谊犹在,犯不着为了儿女之事,就闹得不可开交,从此不相往来。”
郑老太太几乎老泪纵横,看着落落大方的翡玉,心想这门亲事怕是再也无法挽回了。
又恼恨的看了一眼郑昑,长叹一声,道:“是我们郑家教子不善,玷污了两家门楣,今日,我郑家向林家赔礼道歉,以后翡玉,便如同我们郑家的表小姐,将来她出阁,我必送一份丰厚的嫁妆,我家孙子,自作孽,不必理他,只希望将来,林郑两家不要为此疏远了。”
这番结果,林家也无话可说。
应当是满意的,可是那气却还是消不下去,好好的亲事就这么没了,糟心呐!
郑家一番道歉后,林老太太打头,气冲冲的走了,后边林员外夫妇和林真玉跟上,翡玉走在最后。
郑昑从堂屋里追出来,仍不死心的喊她,“翡玉,翡玉!”
翡玉扭头,问,“还有何事?”
该说的不都说完了?
郑昑面带愧色,“当真就没有一点回旋之地了?”
“没有。”翡玉道:“我也不是个矫情的,没说不许你纳妾,一辈子就得守着我一个人过,其实若无那孩子,兴许我就忍了,可现在,你们是一家三口,我是多余的,何苦再纠缠?”
郑昑忙道:“不是纠缠,若你愿意,往后除了云香,我再不纳其他妾室。”
“你又说错了。”翡玉不愿多说,“我容不下的,不是佟云香,而是她把孩子养在我前头,还有,我不喜欢被人欺瞒,也不喜欢妻妾争宠这种把戏,心累!”
她和佟云香一起进门,以后有的斗!
何必呢?
翡玉转身走了,不再搭理郑昑。
林真玉在前面等她,脸色不悦,“薄情寡义的家伙!真不是个东西!”
翡玉淡定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你不气吗?”林真玉仿佛看不到她的怒意。
在他的印象里,姐姐一般不生气,生起气来很可怕。
翡玉道:“生气,但是,又觉得气的不值!”
两家长辈都在,她已经很给郑昑台阶下了,好聚好散就得了,他竟还想齐人之福?多大的脸!
要不是看在郑家老太太的面上,她早上去给他两个嘴巴子了!
林真玉十分不甘心,“我原以为这是个好的,敢情还不如那个姓穆的呢!”
翡玉没听清,“谁?”
林真玉嘟囔,“没谁。”
上了马车,林太太坐定,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一面抹着泪一面说:“可怜我家丫头,姻缘坎坷,娘亲对不住你,早些年就该帮你找好人家,何苦耽误到现在?高不成低不就的。”
林老太太不满,“什么叫高不成低不就?我宁愿阿元一辈子在家,也不要人家对她挑挑拣拣的!”
翡玉抱着老太太说:“是嘛,本就没什么可怜的,正好我还想多在家陪陪阿婆和爹娘!”
远在温泉山庄为圣上拟大赦恩旨的穆东亭,在入夜时分听秦安禀报了此事。
笔墨卷轴之间,他提笔的手一顿,轻笑道:“看来万般皆是命,是我的,怎么样都是我的,这个郑昑,都不用我动手,自己就够不争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