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少有的艳阳天。
大清早的,大学士府便忙活开来,各处仍挂着红灯贴着红纸,红烛未灭,墙角檐梢都弥漫着昨日的喜气,府里的丫鬟们新领了红头花红辫绳,赶早就戴在了头上,端着杯碟碗盏在各个院里走动,远远望过去,真如年画一般。
二房这一片院落,是由三个屋子并中间围隔起来的一个小院构建而成,正屋由当年老太爷亲自题名:白鹤园。
传闻是穆老太爷少年时被高人指点,养白羽的禽鸟可旺他前程,于是老太爷便养起了白鸽,白雀,可这些鸟雀养不到几日便四散飞走,后来一直养到白鹤,方才安定下来,穆老太爷也果真如命理而言,皇榜高中,官运亨通,一路青云直上做到殿阁大学士。
穆家有将近二十年间,一直养着一园白鹤,珍馐玉食伺候的极佳,后来那园白鹤慢慢垂老,在最后一只死后,穆老太爷为白鹤立碑,在家中起建白鹤园,吩咐子孙白鹤襄助穆氏一族腾达,务必尊重,日供香火,白鹤园建成以后,穆老太爷便将嫡孙穆东亭安置进去,自此一住多年,无病无灾,身康体健的长大。
白鹤园左右两侧的屋子,一个叫望鹤园,一个叫守鹤园,三个屋子中间围成一片空地,一左一右栽种了两棵梧桐树,院子中间还有数只瓦缸盆莲,可惜在冬日里都枯败了,因是新婚,怕这枯莲触了新奶奶的霉头,因此早早就拿绣了莲花的红绸包裹盖上了。
院子里有人在扫地,下人们起得都早。
前院里来人送糕饼,进了门就问院里扫地的人,“二奶奶起了吗?”
扫地的是二院的小丫鬟莲瓶,抬头见是太太身边的秋萍,便笑道:“没呢!”
“二爷也没起吗?”秋萍又问。
“没起。”莲瓶道。
秋萍笑了笑,“这可不像咱们二爷啊,看样子这位新娶的奶奶挺能折腾,小媳妇漂亮就这点不好,伤身。”
莲瓶笑道:“你再胡说,一会宋妈妈来抓你了!”
“宋妈妈是谁?”秋萍不认识这个人,二爷身边仿佛也没有姓宋的。
“是二奶奶的陪房,可凶了!”莲瓶又问,“怎么,是太太急了,让你催来了?”
秋萍一笑,“我有几个胆子敢催啊?是太太觉得二奶奶从南边嫁过来,怕她吃不惯这里的东西,叫我过来给你们院的小厨房送点糕饼,都是专门从做苏点的铺子买回来的。”
莲瓶道:“太太看着凶,有时候还挺好的。”
秋萍好笑道:“你还揣摸起太太来了?对自个亲媳妇,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你看她对你能好吗?”
莲瓶斜她一眼,又道:“唉,你说我要不要一会给二奶奶打洗脸水啊?我总得上前凑凑去吧,不能一辈子被青瓶她们压着啊!”
她甚为伤感道:“我可真惨,当人没人家漂亮吃得开,当狗还没人家会叫唤!”
秋萍指点她道:“你信我,青瓶那丫头没几天风光日子了,原先二爷不管院里,她娘老子又在外院当差,这才叫她张狂得意了几天,如今二奶奶嫁过来,这院里有了女主子,风向都得变,你长得一般,看着老实巴交的,二奶奶肯定用你,太太奶奶们都喜欢你这样的,你看着吧,像青瓶那样的妖精马上就要垮了,要不是她娘老子护着,她早就该垮了!”
其实是好话,但怎么听着就是不得劲儿,莲瓶只好讪讪笑了笑。
里屋,翡玉正在床铺上找肚兜,翻的乱七八糟的,也不知压哪儿了。
再看看穆东亭衣衫都是完整的,自个却连亵衣都不知道扯哪去了,白花花的肉,遮都遮不住,气死!
用脚踢了踢,好像是给蹬到床尾去了。
于是翡玉坐在那里思考了半晌,是把被子掀开拿好呢?还是钻过去拿好呢?
主要光着胳膊属实有些尴尬。
思考了一会,她准备从被子里钻过去。
然后刚把被角掀开一个小缝儿,手腕就被一把抓住,吓得她差点叫出来,“你干什么啊?”
穆东亭眸色如墨,笑着看她,“你在干什么?”
“我拿衣服。”翡玉道。
“我给你拿?”
“不要!”翡玉急忙拒绝。
然后又犹豫了,他醒了,她钻过去?有点危险,算了。
于是躺下来,蒙上被子,往下缩,好不容易伸手拽到了压得皱巴巴的水红色肚兜。
穆东亭就在旁边,枕着头,颇有兴致的看着她。
翡玉想在被子里把肚兜穿上,刚一拉,发现带子断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不想起来了,就睡着吧。
头顶上穆东亭如炬的目光扫下来,翡玉咬着唇问,“你看什么?”
“看你啊?”他十分理直气壮。
红纱帐暖,龙凤花烛仍在灼灼燃烧,穆东亭俯下身,将头埋在那细腻嫩白的肩颈处,轻嗅馨香,缓缓道:“我想……”
翡玉立刻接话道:“我想吃饭,我饿了,你饿吗?嗯,你饿了,走吧,起来洗漱吃饭,一会还要去请安。”
身上酸疼未消,她经不住想,难道所有的新婚的男人都这样嘛?
还是她见识浅了?
昨夜那是洞房吗?那是把她往死里折腾吧?
相敬如宾啊,这才是夫妻和睦的四字真言,怎么穆二爷您就不明白呢?
可是没办法,谁叫她毫无还手之力,反抗就像是挥舞着爪子的奶猫,全然没有威慑力,还叫人就想欺负她。
翡玉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今晚要还这样,就把他轰到外间睡,要不她就装病,头疼脑热的好装。
外边丫鬟敲门进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换好衣裳,并肩从内室走出来。
一脸正经的,看不出什么不妥。
翡玉看了看旁边的穆东亭,心想穿上衣服又像个人了,脱了衣服就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