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法兰西的路易先生的祈祷室_巴黎圣母院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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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法兰西的路易先生的祈祷室(2 / 2)

“是,这是我的砍刀。我是个种葡萄的!”无赖汉回答道。

“那你认不认识这个人?”说着,路易十一指着另外一名俘虏问道。

“不认识。”

“好了,特里斯丹伙计,这家伙交给你处置了。”国王刚说完,便走过来两名士兵,把这个无赖汉带走了。随后,国王又看着另一名无赖汉,也是我们的朋友。他一看见国王盯着自己看,便吓得冷汗直流。

“你叫什么名字?”国王对着他问道。

“我叫比埃尔·甘果瓦,尊敬的陛下!”

“那你是干什么的?也是个无赖汉?”

“不,我不是个无赖汉,尊敬的国王陛下,我是一个哲学家。”

“放屁!如果你不是无赖汉的话,那你干吗要参加攻打司法宫的暴动呢?都到这里了,还不老实交代?”

“哦,不,不,尊敬的陛下,我发誓,我没有参加他们的暴乱。”

“一派胡言!你都已经被我的巡防队抓到这里了,还不承认?”

“我说的都是真的,陛下!我真的跟他们没有关系。您是知道的,我们搞哲学的人都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散步,思考问题。今天我是碰巧遇见了他们,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会从那里经过。刚才您不是已经问过那个人了吗?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呀!我用我的灵魂发誓……”

“闭嘴!”路易十一端起银杯喝了口汤药,说道,“你这个混蛋,我的脑袋都快被你吵炸了。”就在这时,特里斯丹走了过来。他指着甘果瓦问道:“这个人也要绞死吗?陛下?”

“我看也没什么不好的。”路易十一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瞥着甘果瓦说道。

“不,不要,这绝对不行,陛下!”我们大哲学家的脸色此刻变得比橄榄都绿,他看见国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想现在如果要活命,只有动之以情,讲一些极为感人的话了。于是,他便一下子扑倒在路易十一的脚下,捶胸顿足,言辞恳切地乞求道:“尊敬的陛下,请您开恩呀。陛下啊,您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而我只不过是一介草民,我在您的眼里甚至都比不过一只蚂蚱,您犯不着为我生这么大气啊!您是这个世界上最英明神武的国王,请您宽恕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可怜人吧!您好好看看我的样子,我就是一个寒酸的书生,怎么可能参加那样的暴乱呢?您就是借给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以下犯上啊!仁慈英明的陛下啊,如果只有严厉苛责,这只能吓唬住我们的心哪!凛冽冰冷的寒风不能让人们脱掉外衣,只有温暖的阳光照耀在我们身上,让我们汗流浃背,才能脱掉外衣啊!您知道吗,陛下?您就是那温暖的太阳啊!我的国王,我的上帝,我的主人!我敢用我的灵魂向您发誓,我绝对没有参加这次暴乱,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书生,从来都不与偷盗、抢劫这种恶劣的行为沾边呀!我可是陛下最忠实的良民啊!我比埃尔今天在这里发誓,我绝对忠诚于陛下,我愿意为陛下的宏图大业当牛做马。如果像我这样的人也敢参加暴乱,那我肯定疯了,可是我现在没疯呀,我仁慈的陛下!请您不要因为我的破衣烂衫就一下子认定我是个无赖汉,如果仁慈的陛下能够饶恕我,我愿意为陛下早晚祈福,为陛下祈祷,希望您长命百岁,千岁!我之所以穿成这样子,是因为我穷,我没钱啊,可这也不是我的过错啊!谁都知道,就算再有学问,哪怕学富五车,可这些也不会自动产生半点财富啊!就算天下最有学问的人,也有揭不开锅的时候!诡计多端的恶诉讼师独吞了所有收获的食物,只给其他科学行业留下了麦秸秆。如果您还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讲四十几个关于哲学家揭不开锅的笑话给您听。仁慈的陛下啊,只有宽容大量、心地仁慈才能闪耀灵魂的伟大光芒,宽容大量更是排在众多德行之首啊!如果失去了它,我们就会成为在黑暗中寻找上帝的瞎子。慈悲、大度才能成为万民爱戴的资本,这也是一个君王保护自己权利地位的最有力武器。陛下过于严厉,万民敬而生畏,而这个世界上存在我这样一个可怜的穷酸哲学家,对陛下而言,又有何妨呢?何况,我是一个纯粹的知识分子,伟大的国王都会视知识分子为皇冠上的明珠。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并不鄙视驭者驭者:指阿波罗曾经给缪斯当过驭者。的头衔;马蒂亚斯·果尔凡马蒂亚斯·果尔凡:即马提亚一世(1440—1490),匈牙利国王。就对著名数学家若望·德·蒙华亚尔恩宠有加。因此,提倡文学又绞死文人,这是极坏的做法。亚历山大如果没有绞死亚里士多德的话,那他就更加完美了!还有陛下,我曾经写过一首婚礼赞歌,专门为即将大婚的弗朗德勒公主和高贵威严的王子殿下创作的。我的这份心意足以证明我对陛下的忠诚,我怎么可能参加什么暴乱啊?还望陛下明察,我绝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哲学家,并非什么冒牌货,我学富五车,出口成章。请仁慈的陛下饶恕我吧。我向陛下发誓,一想到我就要被绞死,我就吓得魂飞魄散!”

一边说着,悲痛欲绝的甘果瓦还趴到国王的脚上,亲吻他的拖鞋。这个时候,只见居约姆·韩对着袜子商科勃诺尔悄悄说道:“你看他趴在国王的脚上,演得多么逼真。因为国王从来都像克里特岛上的朱庇特,耳朵都是长在脚上的。”科勃诺尔并没有留意居约姆的话,他紧紧盯着甘果瓦,说道:“嗯,不错,我看见他就好像看见了雨果奈枢密官在向我求饶!”

这个时候,甘果瓦已经把能说的话全部说完了,他只能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向路易十一,可国王好像根本没在意他似的,只顾剔除自己指头上的污点。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国王伸过脖子又喝了口汤药,然后才看了看甘果瓦,说道:“你可真是个烦人精!”随后,他扭头对着特里斯丹说道:“呸!把他放了吧!”而甘果瓦听到这句话后,更是直接瘫软在地上。

“就这么把他放了?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难道陛下就不想让他在囚笼中受一受苦吗?”特里斯丹明显有些不满,说道。

“老伙计,你觉得他这种小鸟儿配关在那样的笼子里吗?那可是我们花了三百六十七利勿尔八苏三德尼埃打造的大铁笼啊!听我的,把他放掉吧!你们赶紧用棍子把这家伙给我打出去!”路易十一接着话头说道。

“啊!”甘果瓦兴奋地喊道,“您真是一位英明仁慈的国王啊!”唯恐国王变卦,甘果瓦急忙冲着门口跑去。特里斯丹极其不情愿地给他开了门,而那些士兵们更是拳脚相加地催着他赶紧离开。甘果瓦对于这一切都选择了忍受,因为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住性命。

自从获悉民众暴乱的消息后,国王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刚才那种罕见的“法外开恩”就是一个表现。特里斯丹依旧紧绷着脸站在角落里,好像一条猎犬明明看到了猎物,却又什么都没有得到。这时,路易十一兴奋地用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打着一首曲子。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但他掩饰烦恼的本领却远远超过掩饰喜悦。每当听到好消息,他就会喜形于色,有时甚至会得意忘形。比如,当他得知莽汉查理的死讯后,他就直接向图尔的圣马尔丹教堂捐助了银质栏杆;而他在继位的时候,却忘记了传旨为自己的父王举办葬礼。

“啊!陛下,我来这里是为您诊断病情的。不知道您的情况如何?”这个时候,雅克·夸克纪埃突然大叫道。

“嗯,是的,我让他们一搅和差点忘记了。这种病都快让我难受死了,老伙计。我耳朵里现在嗡嗡直响,胸口里更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疼死我了。”路易十一答道。雅克立即抓住国王的手腕,装模作样地给他号起脉。

“科勃诺尔,你瞧,”居约姆低声说道,“国王一边是夸克纪埃,一边是特里斯丹,这便是他的全部王朝了。医生是为他自己准备的,刽子手则是为了对付别人。”

这个时候,只见给国王把脉的雅克,神色越来越慌张,而国王更是一脸焦急地注视着自己的医生。随即,雅克的脸色完全暗淡了下来。这个老家伙唯一的生财之道就是国王的病痛,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天哪!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啊!而且还有些糟糕!”只见雅克喃喃地说道。

“真的吗?到底怎么样?”国王焦急地问道。

“脉象非常不稳,时快时慢,有时还会突然停一下。”雅克信口胡诌起来。

“哦!我的上帝啊!”

“三天之内,必会有生命危险。”雅克胡说道。

“什么?那可怎么办啊?老伙计?”路易十一被吓个半死,随即惊叫起来,“如何才能救治啊?”

“我也正在想办法呢,陛下!”夸克纪埃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过了片刻,他让国王伸出舌头,看一看,摇一摇头,忽然,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天哪!陛下,我必须赶紧告诉您,现在有一个肥缺,我有一个侄儿……”

“少废话,我把这个肥缺给你侄儿了,你赶紧给我治病啊,老伙计。”国王说道。

“没有想到陛下竟是如此的宅心仁厚。既然如此,我现在在圣安德烈建造房屋,想必陛下不会对此袖手旁观吧?”夸克纪埃又接着说道。

“嗯。”国王回答得很干脆,他现在只想赶紧治好自己的病。

“我那座房子还没有屋顶呢,可是我已经没有钱了。说实话,房子倒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主要是为了墙上若望·富尔波的画,您知道的,它会让墙壁与众不同的。有一副狄安娜在空中飞翔的画,您知道吗?她是那么温柔娴静,仪表大方,皮肤洁白,头饰精美。还有一副收获女神像,艳丽无与伦比,女神坐在麦秆上,头戴麦穗花环,点缀着婆罗门参和其他花卉。她含情脉脉,玉腿圆润,仪容矜贵,绝对称得上是画中的佳作。”

“贪得无厌的家伙!”国王嘀咕道,“你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我只需要盖一个屋顶把这些画遮起来就行了。尽管是这么一件小事,可是陛下,我没有钱啊!”

“你那屋顶要多少钱?”

“哦……镀金铜质的屋顶,至多两千利勿尔。”

“去死吧你,你干脆杀了我算了!”国王大叫道,“瞧你那德性!拔我一颗牙,你倒想要一颗钻石。”

“那我能盖屋顶了吗?”夸克纪埃问道。

“可以!让魔鬼把你抓走算了!可是你得好好给我治病。”

“尊敬的陛下,用一种发散药就能治好您的病。我待会给您腰上敷一种特效药,它是由蜡膏、氨胶、蛋清、醋、油配成的,而且还要继续服用我的汤药。为了陛下的身体健康,微臣一定会竭尽全力。”夸克纪埃对着国王深深鞠了个躬,说道。

“陛下……”一只燃烧着的蜡烛不会只引来一只飞蛾,奥里维先生看见国王正值慷慨赏赐之际,他也是赶紧凑了上去,说道。

“你又有何事?”

“陛下,西蒙·拉丹先生去世了。”

“那关我何事?”

“难道您忘了吗?他生前是御前财产审计顾问。”

“那又怎样?”

“至今他的空缺都没有人补上。”说着,傲慢的奥里维已经将一副傲慢的神情,换成了一副卑微的表情。朝臣的面部表情,一般来说的话,无外乎这两种。

路易十一呆呆地看了奥里维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了。”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奥里维先生,布西科元帅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赏赐出自大王,大鱼出自海洋。’我看你倒是很赞成他的意见。现在你好好听着,我的记忆力一向都很好:六八年时,我任命你为我的内侍;六九年我让你当上了圣克鲁桥行宫的大总管,一年薪水达到一百图尔利勿尔(你是不是很想要巴黎币?);七三年十一月,你成功地把信送到了吉尔日阿尔,我为了奖励你,我让你当了范塞娜森林的护林官;七九年,你又代替可怜的若望·代兹,当上了凡塞纳森林的领主;以后,又提拔你为洛奇堡垒总管;再后来,麦浪桥队长。从此以后,很多人便开始称呼你为‘伯爵’;理发师在节假日里上缴的五苏,三苏都给了你,政府只留两苏;后来,我更是大方地改掉了你那个不吉利的姓氏‘勒莫为’,说实话,那个姓氏和你还真相配。七四年以后,你之所以能每天挺胸抬头、趾高气扬,全是因为我当初不顾全部贵族的反对,恩准你使用五颜六色的印章。我的上帝啊!难道你还不满足吗?难道你捕鱼的本领还不够高明吗?你就不怕为了鱼而翻身丧命吗?我告诉你伙计,骄傲会让人丧命的。难道你不知道吗?骄傲的后面紧跟着就是屈辱和灭亡。你好好想想,你最好还是给我闭上你的嘴巴!”

国王声色俱厉的一番言辞,让奥里维先生的面部表情再度恢复成以往的傲慢。只听见他大声嚷道:“看来,陛下今天的确病的很严重,竟然把所有的赏赐全给了医生。”

对于奥里维的傲慢无礼,路易十一并没有表现得很愤怒,只见他平静地说道:“哦,我倒还忘记了一件事,奥里维先生,我还让你出使过刚城,驻玛丽皇后玛丽皇后:即勃艮第的玛丽(1457—1482),莽汉查理的独生女,1477年嫁给奥地利皇帝马克西米连一世。宫为御史。”说着,他转向那两个弗朗德勒人,说道,“先生们,他便是我的御史。”然后,他又接着对奥里维说道,“嘿!老伙计,你看,我们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何必为这件小事动怒呢?来吧,天色不早了,赶紧来给我刮刮胡子吧!”

自不待言,读者无需等到现在就能认出,这个“奥里维先生”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可怕的费加罗费加罗:法国剧作家博马舍《塞维利亚的理发师》、《费加罗的婚姻》中的主角。。在上天的巧妙安排下,他被放进了路易十一那出漫长而血腥的喜剧中,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我们在这里并不想对这个人进行剖析,只想告诉大家,国王的这位理发师有三个名字:王室的人出于礼貌,都叫他“奥里维·勒丹”;老百姓叫他“魔鬼奥里维”;而他的真名则是“坏蛋奥里维”。

听到国王刚才的那番话,“坏蛋奥里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用愤怒的眼神看着国王,然后又看了看医生夸克纪埃,说道:“是的,是的,医生。”

“哦,是的,医生。”这时,路易十一还怪模怪样地重复了一遍奥里维的话,他今天晚上的脾气真是出人意料地好,“说实话,你就是不如医生。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掌控了我整个身体,而你也就摸摸我的下巴而已。算了吧,可怜的理发师,别再想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保证,只要我当一天国王,就不会亏待你。如果我也像西尔倍里格国王西尔倍里格(539—584):墨洛温王朝的国王。那样,养成用手捋胡子的习惯,那你想想,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好了,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了。赶紧去把你的工具拿来,给我刮胡子吧!”

看见国王今天总是不停地笑,奥里维也不好意思再和他怄气,只能悻悻地出去拿东西了。

这个时候,国王突然站了起来,情绪异常激动地走动窗户边,大声地说道:“快看哪!真的,内城上空一片火光,肯定是典吏家里着火了。一定是这个样子!亲爱的百姓们啊,你们终于来帮助我摧毁封建的领主制度了。”说着,他转过身来,对着两个弗朗德勒人说道:“过来啊,先生们,我相信这样壮观的场面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天哪!真的是熊熊大火啊!”居约姆说道。

“啊!”科勃诺尔也是兴奋地说道,“这一幕让我想起了焚烧贵族安倍古府领主的房子。看来,那边一定是爆发了大的暴乱啊!”

“您也这样认为吗?科勃诺尔先生?”路易十一的表情简直跟袜子商一样高兴,“那可是难以抵挡的啊?”

“上帝作证,我的陛下,那样的话至少要好几支军队。”

“哦,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只要我愿意……”国王说道。

“不过,如果这次暴乱跟我猜想的是一回事的话,恐怕就算是陛下您,也不一定能镇压。”袜子商大着胆子说道。

“多虑了,老弟,只要出动我的两支近卫团和一门大炮,就可以轻松摆平这件事。”国王满不在乎地说道。

“陛下,您知道的,瑞士雇佣兵也是低贱的出身。勃艮第公爵则出身贵族。他当初就是根本没有把那些贱民放在心上,在格朗松战役中,他高声喊道:‘火炮手们,向那群贱民开火。’他还以为用圣乔治的名义发誓,就能轻而易举地消灭那些贱民。可正好相反的是,在那次战役中,有很多骑士被那些贱民所杀。就连勃艮第那位最高贵的贵族夏多·居荣先生,也连同他那匹大灰马在一个小沼泽中丧命。”袜子商根本就不理会居约姆对他的暗示,他已决心要与国王辩个高低。

“你说的那是战役,而这是暴乱,能是一回事吗?我只要皱皱眉头,就能让这种暴乱灰飞烟灭。”国王一点都不赞同袜子商的看法。

“也许你说得是对的,陛下!要是那样,只能说明属于人民的时代还没有到来。”

“科勃诺尔先生,跟您说话的是法兰西的最高统治者。”居约姆此时提醒袜子商。

“我当然知道。”袜子商一本正经地说道。

“没事,我的居约姆老伙计,让他说下去吧!”国王平静地说道,“说实话,我喜欢他的直率坦言,我父亲查理七世就说过,真理已经生病了,而我长久以来更是认为,真理已经消失了。但现在我觉得我又看见了真理,因为我看见了科勃诺尔先生。”说着,还十分亲切地把手搭在了袜子商肩膀上,“您刚才说……科勃诺尔先生?”

“我刚才说,也许您说得对,这只能说明你们国家人民的时代还没有来。”

“那么,你觉得那天什么时候来呢?”国王用那觉察一切的眼神看了看他,说道。

“也许您就快听见它的钟声了。”科勃诺尔正色回答道。

“那是哪个时刻呢?”

“这样跟您说吧,陛下!这里有一座堡垒和一口警钟,大炮也有很多,还有许多市民和士兵。当警钟敲响,大炮齐放时,这座堡垒就会轰然倒塌,士兵和市民也会互相杀戮,就是那个时刻。”科勃诺尔一脸严肃地请国王走近了窗口,说道。

听到袜子商这样说,路易十一的脸色立刻阴沉了,随后他便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儿,他像抚摸战马一样轻轻地拍了拍那堡垒的墙壁,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不会就这么轻易倒下的,对不对?亲爱的巴士底?”忽然,他转过身来,对着胆大包天的袜子商说道:“你看见过暴乱吗?科勃诺尔先生。”

“我制造过暴乱。”袜子商倍感自豪地说道。

“那你是如何制造暴乱的呢,先生?”国王追问道。

“这太简单了,制造暴乱的方法有成百上千种。首先,要让市民们对上层贵族心怀怨恨,当然,现在这种情况很常见。然后,就是看市民们的性格了。比如,我们刚城的居民就很容易发生暴乱,因为他们一向都是喜欢君王的儿子,而不喜欢君王本人。现在我们来假设一下,在一个早晨,有一个人来到了我店里,对我说:‘科勃诺尔老爹,发生了这事,发生了那事,……比方说,弗朗德勒公主要维护自己的宠臣,典吏们要加收鲨鱼皮革税,诸如这样的事情。随便那个人怎么说都可以。’于是,我便走到街头,大声吼道:‘抢啊,抢他奶奶的!’大街上破木桶有的是,我便站在上面大声鼓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只要我的心跟民众站在一起,肯定就有说不完的话。只要是群众中的一员,他们心中肯定就会有积怨的。于是,群众就聚集了起来,高声叫喊,敲响警钟,还从士兵的手中抢夺兵器武装自己。而且,市场的很多人也都参加了进来。于是,很快就打起来了。总之,不管怎么说,只要城市还有领主存在,市镇上还有市民,乡村里还有农民,那么这种情况迟早会发生。”

“那你们是造谁的反呢?反对你们的领主,还是典吏?”

“说不定,看情况吧!谁的反都造,有时还造公爵的反!”

“在这里,他们只是在造典吏的反罢了。”国王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微笑着对袜子商说道。

就在这时,理发师奥里维先生走了进来。他手中捧着陛下的洗漱用具,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卫,不过,让路易十一感到吃惊的是,跟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巴黎的司法长官和巡防队长,而且后两个人的神色都很慌张。只见怒气未消的理发师装作一副惊恐的模样,其实他心中正在幸灾乐祸。他连忙走到国王面前,说道:“陛下,请原谅我给您带来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

“陛下,这次的暴乱不是针对司法宫典吏的。”我们的坏蛋奥里维先生一脸幸灾乐祸,只听见他快意地说道。

“不是冲着司法宫的?那是冲谁去的?”路易十一问道。

“冲您来的,我的陛下!”奥里维先生语气重重地说道。

“奥里维先生,你要把这件事情仔细给我说清楚喽!要不然,我会毫不犹豫地砍掉你的脑袋。听好了,老伙计,我以圣洛的十字架发誓,要是你说的情况不属实,或有所隐瞒,我会用砍掉卢森堡先生的钢刀,砍掉你的脑袋。”听到理发师的话后,路易十一立即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身子挺得像个年轻人一样,恶狠狠地说道。要知道,伟大的国王路易十一用圣洛的十字架起誓,在他一生中只有两次。

“陛下……”奥里维刚想开口辩解。

“你给我跪下!”路易十一暴怒地打断了他的话,吼道,“特里斯丹,你给我好好地看住这个家伙。”

“国王陛下,一名女巫被你的大理寺判了死刑,可后来这个女巫不但没有死,而且还躲进了巴黎圣母院。这些暴乱的民众现在正在攻打巴黎圣母院,就是要把那名女巫从圣母院里救出来。还有,您可以向司法长官和巡防队长求证我说的话是否属实,他们刚从圣母院那边赶来。他们可以告诉您,暴乱到底是冲巴黎圣母院,还是司法宫典吏家。”只见奥里维先生跪在地上,冷冷地说道。

“什么?天哪!这群贱民胆敢围攻巴黎圣母院,围攻我们的巴黎圣母院!真是不知死活!……起来吧,奥里维先生。你说得很有道理,我把西蒙·拉丹的空缺赏给你了!那个女巫受到了教堂的保护,而教堂是我的势力范围,他们不是造司法宫典吏的反,他们是在造我的反,造我的反。”国王听见奥里维的一番话,脸色马上就变得惨白起来,只听见他颤抖着说道。

愤怒仿佛让路易十一一下子年轻了起来,只见他在房间里来回不停地走着,脸上再也看不见一丝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狰狞,他仿佛一瞬间由狡猾的狐狸变成了嗜血饿狼。过了片刻,忽然,他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杀机,恶狠狠地说道:“去,特里斯丹,把这群贱民统统给我杀掉!一个不留,统统给我干掉!杀吧,给我狠狠地杀,我要让他们知道,国王的威严绝对不能侵犯!”说完,他又重新坐下来,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假装镇静地说道:“听好了,特里斯丹,把巴士底的五十名炮兵和三百名骑兵都带去,还有沙多倍尔的弓箭手,你也带上。另外把你手上的人马也带着,去吧,带上所有的士兵马上赶到圣母院……快去!快!我要让巴黎这群无知的贱民们知道,他们如此狂妄地反对自己的国王,后果有多么严重!我要让他们后悔与国王为敌!……竟敢公然破坏国家的安定团结,哼,对于这样的事,我向来都不会心慈手软!记住,特里斯丹,一定要铁血镇压,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受到惩罚,把他们统统带到隼山上杀掉,一个不留!”

“请陛下放心,我立刻去办!”特里斯丹躬身施礼,回答说道。说完,他还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问道:“那个女巫怎么处置?”

“女巫?这个吗,对了,代斯杜特维尔先生,那些贱民准备拿她怎么办呢?”路易十一思考了一下特里斯丹的问题,然后便朝着巴黎府尹问道。

“既然这群乱民不遗余力地想把这个女巫抢出来,当然是觉得这个女巫逃脱刑罚是不公正的,他们肯定会把她吊死。”想了想,巴黎府尹自以为很聪明地回答道。

“那就这样吧,老伙计,干掉贱民,吊死女巫。”国王考虑了一会儿,然后便对着特里斯丹说道。

就在这时,只听见居约姆对科勃诺尔小声说道:“看,这就是国王的裁决,多么明智果断啊!尽管惩治了那些为请愿而目无王法的百姓,却满足了他们的要求。真是妙极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陛下!”特里斯丹说道,“可如果那个女巫始终躲在圣母院,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忽视什么避难权,直接进去把她吊死?”

“哦!我的上帝啊!避难权?”路易十一为难地说道,“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吊死。”说到这里,国王好像有了什么好主意,只见他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迅速跪在了地上。他把帽子放在了椅子上,十分虔诚地看着帽子上面的一个铅质护身符,然后双手合在一起,无比庄重地说道:“仁慈善良的圣母啊!请您宽恕我对您的无礼吧,这个女巫无论如何都要被处死的!您知道,她不是一个值得庇护的人!圣母啊,您要知道,很多国君对您都很虔诚尊敬,但为了国家的尊严和团结,他们迫不得已冒犯您啊!英国大主教就曾经允许爱德华国王到教堂里逮捕了一个巫师!就连我的祖父,也曾为了抓捕一个巫师,而侵犯过圣保罗教堂。这次,就请您也宽恕我一回吧,我保证,绝没有下次。作为补偿,我会为您建造一座银像!阿门!”

说到这里,路易十一站了起来,同时他还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过了一会,他对着特里斯丹说道:“好了,你赶紧去圣母院吧,别忘了带上沙多倍尔卫队长。你们要敲响警钟,彻底镇压这群贱民。一定要把那个女巫给我吊死!而且,你要亲自做这件事情!我会在这里一直等候你们凯旋的消息!……过来,奥里维先生,今晚上不休息了,你来给我刮刮胡子!”

随后,特里斯丹向国王躬身行礼后,便迅速出发了。这时,路易十一示意居约姆和科勃诺尔可以退下了,同时对他们说道:“好了,弗朗德勒的朋友,你们也可以回去休息了。黑夜很快就会过去,黎明马上就到。”

于是,这两个人向国王躬身鞠了一躬,然后便由巴士底队长领着回了房间。这时,只见袜子商对着居约姆低声说道:“这个咳嗽多病的老国王,真让人受不了。我看见过查理·德·勃艮第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却没有见过一个国王跟他一样病得东倒西歪。我很纳闷,就他这个老态龙钟、晃晃悠悠的样子,他是如何做到让一个国家的臣民都顺从他的统治的?”

“雅克先生,”居约姆答道,“那是因为我们国王喝的酒没有他喝得药汁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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