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秒钟过去,他脸的冷汗就好像扭开的水龙头出水似的,哗啦啦的向下淌起来,一滴一滴砸在桌子,简直如同下了雨。
再几秒钟过去,就是扑通一声,黄修竹跪倒在地,乒乒乓乓地磕头来,整座茅屋都给他磕得震动起来。
屋外正在赶来的刘老须一脸震惊的被弹了起来,好像火箭开炮一样,发『射』出去好远,在半空中游了几下,拿爪子拼命『乱』抓,以为是地龙在翻身,吓得胡子都卷了。
“这件事。这件事小人可以解释。”豆大的汗水仍顺着黄修竹的额头向下流,他的瞳孔剧烈颤动着,“不知道大人清不清楚,我们这一族一直是靠向人讨封来修行的,老夫,不是,我,不,不对,是小人!小人本来早就该化形了,是等不到合适的人,一直憋着。”
“你觉得我娘很好?”朱标淡淡地笑了笑。
“不不不,啊,对对,不,令堂当很好。”黄修竹差点咬住舌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好自己从钟山之扇出去,“气运越高的人,讨封的效就越好。大人您的母亲身气运甚重,有大富大贵凤命之象,所以我铤而走险,不,是狗胆包……”
六出白:“???”
这座山好像和它不对付,谁都能骂几句狗。
朱标『色』还是淡淡的,看着伏于地的黄修竹,仿佛全不在意的样子,道:“你那都听到我说么了?”
黄修竹道:“大人,大人传我修行之道,实乃仙人授业解『惑』指路——”
“我的是这个么?”
黄修竹刚抬起来一点的头又立刻压低下去,紧紧贴在地面,大声道:“大人说——我学人做事,改变模样,脚踏实地,不小偷小『摸』,不作贱犯恶,于白日多多吸取阳气,尽量不晚出门,好去阴气晦气,早日走正道。”
朱标皱着眉『毛』,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不明白黄修竹是从哪里听自己说来的。而且看样子他照着这些话修行,竟还颇有所得。
眼下能先装一装,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
“这些话听起来很简单,你真的懂了吗?”
“大道至简。”黄修竹满足道,“大人的话虽简单,听在我心里,如同仙乐,字字不同凡响,叫人目眩『迷』。那样清晰的悟道之感,小人这辈子还是一次体会到。”
朱标:“……嗯。”
真的有那么奇?
“起来吧,我这次来是有事的。”
刘老须这时候正好顺着门缝溜进来,朱标于是一指他,解释道:“这位是城南鼠王,借你的路送亲,你肯不肯?”
刘老须一拱手,弯腰紧张道:“黄老爷好,后日嫁女,还望,还望能借条路过去。”
“既是大人带来的,当肯。”黄修竹连连点头,“么时候都肯!就算它借的路从我头走,没有半点题。”
这一番话他平日表现的形象大为不符,刘老须从来没有见过黄修竹这样献媚的时候,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呆呆地盯着他看。
被刘老须盯着,就算是黄修竹,老脸有点发红,嘴还是绝不改口:“它那日嫁女,小人一定送份丰厚随礼。”
“好。”朱标点点头,“没有别的事了。”
黄修竹试探道:“那么大人不在钟山游览一番?这里风景很是不错,灵芝仙草多得很,我为您包几份如何?”
朱标道:“我倒是不急着走,黑之前回去即可。”
他嘴在和黄修竹说话,其实心里还在回想当年夜里的事情。黄修竹耳朵里听到的东西,似乎和他说出来的完全不同。
刚刚对话的空隙里,他已经自己说过的话回忆起了七七八八。
他叫黄修竹穿人的衣服、学人走路,可能就是学人做事的意思。叫他改改『毛』『色』收起尾巴,成了改变样貌。穿鞋子成了脚踏实地,切莫小偷小『摸』。不夜里出门,收起鬼火,则是吸取阳气,走正道的意思。
处处不同,好像又有些关联。就算是有些关联,谈不仙人指路。
莫非是他的话让黄修竹想多了,是他自己顿悟的?
未免太过凑巧。
还是说是这双眼睛的用处,叫他在『迷』『迷』糊糊间看透了黄修竹于修行的缺陷,能够出言提醒——而由于那时候是潜意识,所以自己并没有察觉出自己在做么。
朱标决心试一试,看着恭敬的黄修竹,试探着再次“点亮”自己的眼睛,仔细观察起来。
在朱标的眼睛彻底转为金『色』的一刹那,黄修竹浑身的『毛』发都竖成了朝的直线。他自己打了一个激灵,感到了幼年时被猎人扔进冰水里般的冷意痛苦,仿佛被一下看透了魂灵,看透了思想和肉.体、前世今生,眼前发黑,身体自发的开始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标终于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咚的一声。
经紧绷的黄修竹脑袋再次磕在了地,这次不是他磕头,而是因为太过紧张后的放松让他控制不住身体,导致这一个五体投地的动作出现,出了这个丑。
对于朱标来说,他确实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确实有这个能力,唯心的修行开始起作用,这次他看到的不仅仅是黄修竹的道行、本体,还有他的一整个成长路线——其中甚至有一小段黄修竹在修炼时的画面。
那是一黄鼠狼在山巅之、紫气东来之时,对着太阳吞吐阳气的画面。
朱标还看出了对错。他自己明是不了解妖类修行的,没学过这些知识,就是看出了对错。
“以后去东边修行吧,南山人气混杂,阳气有些不纯了。”
『乱』发之下,黄修竹瞪大了眼睛,眼白中出现众多血丝,激动万,张大嘴想说些么,却能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终竟啪的一声晕倒在地。
他双臂向前伸着,腿折了起来,剩下屁股高高地翘起,整个人的前半摊在地,好像是被定住了的『毛』虫。
见他脸带着的竟是幸福的微笑。
这就算高兴地晕过去了。
难道我这几句话,就是先生说的仙人指路么?
六出白能催熟吗?
朱标慢慢地盯住了一无所知的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