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媪同陈倏在一处。

“佟媪，代我谢过太『奶』『奶』。”陈倏不用多说旁的，佟媪心中也清楚。

佟媪温声道，“夫人和小子母子平安，侯爷也平安回来，奴家也以回丰州交差了。”

陈倏有些不舍，“过完年关再走吧。”

眼下都腊月初六了，前后不一月时间，若是佟媪走，年关一人在路上过，陈倏过意不去。

佟媪摇头，“不了，侯爷，夫人身边人伺候。侯爷回府了，夫人也安心了。夫人喜欢了奴家照顾，眼下回去，还能早些。”

佟媪是跟了太『奶』『奶』许久，太『奶』『奶』用得顺手，早前唤佟媪来，太『奶』『奶』身边应当也是极不方的。

陈倏知晓留不住佟媪，道，“那隔两日，我让陈『惑』送佟媪一程。”

佟媪颔首，“好。”

一侧，内屋中传来棠钰的说话声，应当是小豌豆醒了，棠钰在安抚。

她的声音温和，很容易让人心生平静。

陈倏转眸，眼中都是缱绻。

佟媪笑道，“侯爷，夫人很好，夫人能替侯爷看好万州府。”

陈倏微怔，转眸看回佟媪。

佟媪笑道，“夫人每日会去议事厅安抚万州官吏，顾长史等人也都很信任夫人，流民之事，还有临近州县冲突之事，顾长史等人都会听取夫人意见……夫人让我想起了夫人。”

陈倏意外。

佟媪去不再说了，“侯爷，好好陪夫人，奴告退了。”

“好。”陈倏没有多留。

等佟媪走，陈倏入内，才见棠钰在整理衣裳，应当是又喂了小豌豆一次。

小豌豆眼下才又好好睡了。

陈倏上前，吻了吻她耳后，又抱起她。

她是比早前圆润了不少，好看了不少，只是应该照顾小豌豆辛苦，脸上有倦意。

“阿钰，我想死你和儿子了。”屋中没有旁人，他埋首在她颈后蹭了蹭。

小豌豆还太小，棠钰伸手抱起他，放在一侧的婴儿床上。

两人都俯身看着，头凑在了一处。

“他会睡一整晚吗？”陈倏知晓得不多。

“还太小，不会。”棠钰应道，“一多时辰会醒一次。”

一多时辰？

陈倏意外。

但忽然，陈倏又反应过来，小豌豆从早前方才饿了，也是一多时辰的事。

陈倏心疼，“你怎睡得好？”

棠钰温和道，“习惯了倒也好，等小豌豆大些好了。”

陈倏低声，“找『乳』娘吧。”

大户人家，找『乳』娘是常事。

棠钰看他，“我想自己照顾小豌豆。”

陈倏眸间微滞。

棠钰没说的是，因为陈倏不在，她想给小豌豆更多照顾。

棠钰转了话题，“长允，小豌豆还没名字呢。”

陈倏方才也正好想此处，棠钰问起，陈倏笑道，“阿钰，你怎想？”

棠钰顿了顿，他的笑容在眼前，棠钰心中微暖，“不，让太『奶』『奶』取吧？”

“好啊。”陈倏笑道，“阿钰，你我想一处去了。”

没有比让太『奶』『奶』起名更合适的了。

“等我。”陈倏亲了亲额头，起身去了外阁间。

棠钰在屋中听他唤了一声“陈『惑』”，而后陈『惑』入内，陈倏交待了陈『惑』一声，让他去书信给太『奶』『奶』，让太『奶』『奶』给小豌豆起名。

他做什事情都上心，也不会拖沓。

不知这小的孩子会不会做梦，但棠钰见小豌豆皱了皱眉头，伸手抚了抚，小豌豆又沉沉睡过去。

他还好小。

棠钰想起他刚出生的时候，佟媪抱着他来她跟前。

她一眼看出像自己，但又不知道刚出生的小孩子是这幅模样，有些皱巴巴的，但又很爱，怎看都看不够一般。

陈倏折回的时候，棠钰还在俯身看着小豌豆。

陈倏道，“交待陈『惑』了，今日送信给太『奶』『奶』。”

他惯来雷厉风。

陈倏上前，棠钰才起身，让出更多的位置给他，让他同儿子相处。

陈倏更看不够，也温声道，“名字请太『奶』『奶』取，『乳』名我们自己取吧。”

棠钰道，“听你的。”

陈倏折回倒是没拒绝，但脸『色』微微沉了沉，没有多少太多的笑意，反而是郑重，“初六。”

“初六？”棠钰微讶，想起儿子是十月初六出生的，棠钰笑道，“好听。”

陈倏起身看她，认道，“也让他爹爹记得，他出生的时候，爹爹没陪在他们母子身边，日后好好弥补。”

棠钰轻叹，“长允……”

陈倏拥紧她，“『乱』之下，安有完卵？你我同儿子一处，是太平。”

棠钰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唇角。

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处，宛若一堆璧人。

……

再晚些，棠钰一面摇着婴儿床，小豌豆一面睡着。

睡着的时候，两只手是放在耳朵两侧的，这是舒服的现。

棠钰同陈倏说起小豌豆。

陈倏仿佛听不够。

小豌豆习惯了棠钰的声音，棠钰轻声说话时，小豌豆反而睡得很好。

等小豌豆睡熟，棠钰也才看向陈倏，“长允，同我说说路上的事吧。”

她在议事厅中，听过万超将军提起调动驻军去平南是陈倏早前安排的；也猜太『奶』『奶』让咬定小豌豆是女儿，是为了让陈倏脱险；但具陈倏为何去了南顺，路上遇什事，她其实并不知晓。

她亦关心他。

陈倏早前让人瞒她，是怕她担心，想让他们母子平安。

眼下，他自己说起比旁人同棠钰说起好。

“知晓太『奶』『奶』为何让佟媪告诉你，说生下的无论是儿子女儿都说女儿？”陈倏问，

棠钰摇头。

陈倏沉声道，“天子想去父留子。”

棠钰怔住，“怎会？你们不是……”

棠钰又噤声。

早前确实在愗城听陈倏说起过天子和魏昭庭的事情，但即如此，陈倏也是同天子一道起事的人，天子同他之间即有猜忌，也是君臣之间的猜忌，怎会去去父留子？取陈倏姓名？

棠钰心中莫名后怕。

忽然有些担心，若是那时候没有太『奶』『奶』的叮嘱，将消息漏了出去，她生下的是陈倏的儿子，那陈倏还能平安回来吗？

棠钰从未觉得朝堂的斗争，像眼下这般触目惊心过……

在她眼前。

陈倏命悬一线。

棠钰眼眶微红，也从未像眼下这般担心过他的安危。

他不过入京一趟，她在府中众人照顾着，她生小豌豆的时候，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棠钰伸手抚上他的脸，“你……有事吗？”

她莫名想起当初在莞城的时候，那时得天家取他『性』命，他九死一生，后来被太『奶』『奶』寻，也落下了一身病，眼下冬日还容易风寒沾身。

陈倏伸手抚上她的手，沉声道，“我同天子的事，明日再细说给你听。但这次，他是特意支我去南顺的。阿钰，若是你生了女儿，他会放我回来，因为还需有人替他看着万州，万州不『乱』，他的后方安稳；但若是你生了儿子，他会去父留子，然后将你和儿子接京中，控制万州。”

棠钰惊住，她从未想过这一出。

陈倏又道，“所以我让陈枫安排人在路上‘截杀’我，借此失踪，若是有消息传来，我们的孩子是儿子，我会逃回平南，从平南转回万州，所以让万超安排驻军，怕生战事；但若是我们的孩子是女儿，我照常回宫中复命，不给天子借，全身而退……无论我是不是提前安排妥当，但太『奶』『奶』此举让我进退有余……”

棠钰仍是心惊，“长允。”

她伸手拥他。

仿佛同他一道经历了这一道波折，与生死时速。

陈倏低声道，“说了与你和孩子安稳，眼下看，未来许久都不见得有彻底的太平。我与天子之间，即不会有直接冲突，也会有暗波涌动。阿钰，我想你和孩子安好，平南和万州都有动作……”

棠钰颔首。

这一年时间，变化好快，朝中之事瞬息万变。棠钰想起太『奶』『奶』说的，清楚前朝，才清楚长允经历了什。

这是长允经历的……

她若不知晓，还只会以为岁月静好，诸事顺遂。

陈倏握住她的手，“阿钰，等年后春巡结束，你我能去趟平南，应当会在平南待半年。既然与天子生出间隙，万州以平南做屏障。”

棠钰颔首，“好。”

“阿钰，我回家中了。”他抱起她。

棠钰伸手抚了抚他额间碎发，“我想你了，长允。”

“我也想你……”他眼中充满赤忱，“让我好好看看……”

他替她宽衣。

衣裳在榻间层层落下，灯盏的光在她身上投下淡淡光晕，绮丽又动人。

陈倏伸手抚上她，眸间沾染了玉『色』，喉间微哑，“让我亲亲……”

棠钰脸『色』红透。

***

翌日醒来，陈倏睁眼，棠钰又去照顾小豌豆了。

屏风后，正好能看棠钰的身影。

他温和笑了笑，想起昨晚的绮丽亲近，别多久后生疏都在亲近中消融殆尽。

还是早前的陈倏与棠钰。

外阁间，棠钰正好将小豌豆递黎妈手中，忽然陈倏从身后抱起她，“夫人，早！”

棠钰吓了一跳。

黎妈和屋中伺候的小米，宝香，卉鸢都忍不住掩袖笑起来。

“长允……”棠钰恼火。

他强词夺理，“怎，在自己家中抱自己夫人不吗？”

屋中再次纷纷笑。

棠钰忽然觉得，像回了从前。

……

棠钰昨晚睡得不好。

好容易小豌豆照顾好了，黎妈和陈倏都在，棠钰回了屋中小寐会儿。

陈倏抱了他一会儿，将陈倏『尿』湿了。

陈倏忍不住笑，黎妈去给小豌豆拿衣服换，眼下剩了陈倏和小豌豆两人。

“儿子，这是男子汉之间的对话。”陈倏郑重其事。

但黎妈和棠钰早前都交代过，小豌豆还太小，不能举高高，陈倏只能将他抱在怀中，进男子汉之间的对话。

小豌豆看他。

他认道，“不欺负你娘啊，不然你爹揍你！”

黎妈正好折回，恼火叹道，“侯爷……”

陈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