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章中秋月圆

棠钰一整夜没有合过眼。

想早前在桃城的时候,他同她说，他失明过。

——我从山上滚下去过,撞到了头，很长一段时间，都看……太『奶』『奶』带我去了丰州，一直在找人替我治病……那段时间，前后有一年，我以为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脑海中，论早前在驿馆，在山间农户家中的时候,或是在太『奶』『奶』处，舅母和茂之处，他总会习惯点一盏灯,白日也好,一整夜也好,都熄灭,哪怕放下帷帐，只有清浅的微光透进，他都会留一盏灯。

因为他怕黑……

棠钰的心底如同再次被碾过一般，眸间碎芒盈盈。

……

陈倏八月上旬回淼城，因为淼城比江城更近。

棠钰赶在八月中秋带了小初六回了府中，时间虽然压缩,压缩的是夜里休息的时间，半夜都在赶路,就在马车上休息，没有耽误夏巡。

回府淼城的时候，兰叔在城门口迎候,“夫人。”

“兰叔。”棠钰看了看他，同黎妈道，“黎妈，照顾下初六。”

黎妈应好。

棠钰单独下了马车，城门口，风有些大，棠钰沉声道，“兰叔，你如实告诉我，长允还好吗？”

棠钰指尖攥紧，心中紧张。

她怕沿途的消息都被陈倏拦下，什么都没传到她这里，就像早前陈倏让人缄口，后是冯叔私下授意，她才晓。

兰叔叹道，“夫人，怎么好……”

棠钰温声道，“兰叔，你先说与我听。”

兰叔低头，半晌才道，“夫人，侯爷这次恐怕要卧床很久……”

棠钰心底似重器划过，还是继续道，“兰叔你说吧。”

回府的马车上，棠钰脑海中都是兰叔先前的话。

——侯爷早前身子就怎么好，调养很久，眼下……有些像早前时候，风便咳嗽，夜里也睡好，很容易出虚汗，经常整宿在屋中坐着，话很少……

——侯爷怎么喝『药』，刚回侯府的时候，接连烧了几日，意识有些模糊，后烧是退了，越怕冷。

——每日都会问一次夫人什么时候回，问完嘱咐一声，要告诉夫人，应当是想夫人了。

——前几日，忽然让夜里都将灯点了，后，白日也让点灯……

后，兰叔都说下去。

兰叔是江城侯府的老人，惯待陈倏亲厚，说话的时候，兰叔眼中都噙着润泽。是早前过陈倏病弱时候的模，好容易盼到陈倏好了，忽如其的一幕，会让兰叔，还有黎妈这在陈倏身边照顾的老人接受了……

棠钰宽慰，“长允会好的。”

黎妈也跟着『摸』眼泪。

小初六伸手，替黎妈妈『摸』眼泪。

在小初六的印象里，黎妈妈曾如此过，小初六好奇瞪大了眼睛。

黎妈尚有些说出话。

棠钰便抱小初六，“马上要到爹爹了，你想爹爹了吗？”

“想。”小初六笑。

棠钰吻上小初六脸颊，“那今晚陪爹爹好好？”

“好！”小初六欢喜。

马车缓缓在侯府门口停下，帘栊撩，侍卫置好脚蹬，棠钰下了马车。分明侯府至苑只有远的一段，她脚下快步，却还似边漫长。身边有小初六在，她快跑，小初六非要自己跑去看爹爹，棠钰护着他。

临到苑门口时，陈倏站在树下。

棠钰由驻足，眼眶兀得红了。

“爹爹！”小初六已经扑上前去。

陈倏一直在苑中等他们。

小初六扑上前，他看小初六，只根据听到的脚步声，和小初六的声音迎他。

他脸上并太多血『色』，却依旧温和。

小初六扑到怀中的时候，他嘴角久违的笑意，“初六。”

他应当很留意，所以才没被小初六扑到。

棠钰他眉头微颦，是很吃力。

小初六亲他脸颊，他微微怔了怔，既而揽紧他，也吻上他额头。

另一阵脚步声上前，陈倏顿了顿，抬眸看向棠钰方向，缓缓站。其实分明看，棠钰上前，轻轻靠在他怀中，伸手环住他腰间，“我想你了……”

她声音温和，身上带着惯有的清淡海棠香。

陈倏指尖轻轻颤了颤，耳后才俯身抱紧她，尚有些嘶哑的声音道，“我也是……”

棠钰眼中盈盈水汽，却尽量让他现。

“阿钰，我回了。”他声音很轻，如鸿羽般悠悠落在她心底，即便他未口说，她也晓他这一路易。

“你没食言。”她亦轻声。

忽得，陈倏心底深处似塌陷一般，晓他说，她都明白……

***

八月中秋，回府的时候已近黄昏。

小初六挂在陈倏脖子上，要闹腾着同爹爹一道洗澡。

棠钰晓这一路小初六很想他，恨得时时处处都同他一。小初六洗澡闹腾，要玩很久的水，棠钰怕他同陈倏一道，陈倏着凉。

“爹爹看着你沐浴好好？”棠钰温和同他商量，“爹爹许久没看到你了，等你沐浴完，爹爹在沐浴好吗？”

陈倏温声，“听娘亲的话。”

初六这才点头。

小米和平娅已经备好了水，黎妈抱了小初六先去耳房。

黎妈原本是想先替他脱衣服的，小初六要等着爹爹和娘亲，黎妈晓他是到父母跟前，便始任『性』。

棠钰好搀了陈倏入内，“我吧，黎妈。”

黎妈应好。

棠钰像剥鸡蛋一般，把小初六剥完。

小初六快两岁了，自己坐在浴桶里洗澡。是初六活泼好动，浴桶里是会老实坐着的，打水，蹦蹦跳跳，怎么好玩怎么玩，也溅了棠钰和陈倏一身水。

架住小初六玩得很欢喜，尤其是许久没陈倏，在陈倏跟前份外闹腾。

陈倏虽然看，同小初六一道很心。

棠钰敢让小初六洗太久，拿了浴巾裹了他身，他还在咯咯笑着。

陈倏心底似都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