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钰看着他，仍由他从手中拿走枚糖葫芦。
棠钰有起身，听着他的声音，却莫名想近前一些……
她轻轻靠近，也将头轻轻搭在他肩头。
什都不想说，也什都说……
陈倏僵住，不敢动弹，更不敢出声。
这是许久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同他亲近。
僵滞中，棠钰缓缓伸手，环住他腰。
陈倏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手中还握着串糖葫芦，另一只手轻轻揽紧她。
她有抗拒。
马车继续往宅子回，陈倏慢慢阖眸，似是有些东西弥漫在眸，又蔓延至心底深处……
“我好像有一些想起小初六……”她声音很轻。
陈倏指尖颤颤。
这一路，她虽然偶尔也会说起她觉好像记起什，但很快就过，也说不出所以然。
但这回，她清楚说她好像想起小初六，还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依赖着他……
他不敢出声扰她，心中的欣喜潜滋暗长着。
“还有你，长允……”
棠钰说完，陈倏眸再次滞住。
她已经很久有唤过他长允，还是类似早前的语气。
这一段时日，她都不怎提陈倏的名字，也不会亲近唤他长允，这月余时内，他一直是她中的的陈长允。
只有方才……
“……阿钰”陈倏喉轻轻咽咽，沉声里带着压抑的激动，“记起我吗？”
她勉强道，“记不全，有些累。”
她似是还在回忆，陈倏怕她勉强，“不想，慢慢来……”
她是皱着眉头，觉有些吃，而后轻“嗯”一声。
***
马车缓缓在宅子里外停下，陈倏牵她，“来。”
棠钰从善如流。
路上，陈倏便同她提起，他们在桃城有一处宅子，一直留人打扫，这里是他们成亲的地方……
陈倏牵她下马车，棠钰仰首看着牌匾，只有低调的“陈府”两个字。
是陈倏的字迹。
当初这处宅子，处处都有陈倏的印迹。
他牵着她入内，同她说早前舅母带着茂之住这里，祖母住这里，然后，我们住锦棠苑……
棠钰应接不暇，但并不觉累。
这里的景象和方才想起的许多记忆不谋而合。
陈府的宅子不算，但映入眼帘的，是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景『色』宜人，远离喧嚣，安静宜心。
棠钰问道，“我们是在这里见的太『奶』『奶』吗？”
她路上听他提起过，又隐约觉这里山清水秀，和记忆中有些像……
陈倏温声，“你想起太『奶』『奶』的事？”
她微微颔首，“好像是，同太『奶』『奶』在一处，太『奶』『奶』同我说很多话，有一处很苑子，还有皮影戏……是在这里吗？”
记忆中的东西混淆，只记依稀也是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陈倏笑道，“不是这里，太『奶』『奶』在愗城，但是同这里很像，依山傍水。太爷爷还在的时候特意选的一处安静地方，说以后同太『奶』『奶』一道在愗城安享晚年。后来太爷爷过，太『奶』『奶』要照看整个建平侯府，但也会每年抽出两个月的时去到愗城，里有她同太爷爷记忆……”
棠钰看他。
陈倏握紧她的手，低头道，“阿钰，等初六些，我们也把敬平侯的事都交给他，然后，来桃城，安静在一处。”
他温声细语，眸也带着柔和。
仿佛憧憬，也仿佛向往。
黄昏前后的风轻拂在脸上，勾起屡屡青丝，他牵着她，看远处落霞慢慢隐入山林之中，苑内也慢慢掌灯。
好似心底深处，最安宁的一刻……
“还有十余日就到江城。”陈倏轻声叹叹，余光有意无意看向她。
棠钰轻嗯一声。
这一路原本不需要这久，但因为她的缘故，所以一直走慢……
棠钰歉意，“我好多，不用迁就我，特意放……”
话音未落，陈倏伸手揽起她，暧昧道，“我是说，棠钰姑娘，你有一丝喜欢上我吗？”
他忽然问起，棠钰脸『色』微红。
四目相视，棠钰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心跳莫名加快，砰砰跳个不停……
她未应声，他俯身吻上她脸颊，悠悠道，“我猜，有。”
棠钰抬眸看他，他笑而不语。
重新牵起她的手，踱步往锦棠苑去。
仿佛，原本也不需要她应声。
两人并肩，他牵着她走很慢，他的掌心却很暖……
棠钰心跳声慢慢平复下来。
稍许，两人的脚步声穿过长廊，临近锦棠苑外，他又忽然半开玩笑般问起，“……有吗？”
棠钰微怔，忽然反应过来他问的还是同一件事。
棠钰笑笑，虽不似早前心跳加速，却仍似有暖意在心里，只是重新看他一眼，仍旧有应声。
陈倏遂也有再问。
两人都会意笑着，各自低眉。
晚风宁静里，蛙声一片……
***
入夜，棠钰洗漱完，在床榻上躺下，准备入睡。
棠钰月份越来越，身边又只有陈倏在，早前不少还能自己做的事情，眼下也都渐渐需要陈倏代劳……
她洗漱完，陈倏扶她先回屋中，陈倏再去洗漱。
自楯城以来，他夜里都同她睡在一处。谁都有特意提起，也都有戳穿……
棠钰听到耳房中的水声，恍然在想他今问起的话。
她侧身躺着，目光落在案几上的夜灯出神。
不多时，耳房中的水声渐停，陈倏应当已经洗漱完。稍许他的脚步声临近，棠钰抬眸看他。
陈倏意外，“还睡？”
屋外有蛙声，棠钰遂即道，“蛙声有些吵……”
陈倏若有所思点点头，佯装认真道，“我让陈枫去捉？”
棠钰：“……”
陈倏低眉笑笑，遂才掀被子上床榻，只是刚伸手拥她，又似忽然想起什一般，重新撑手起身，轻声道，“我先去熄灯。”
棠钰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一般，自然而然道，“你不是习惯夜里留灯吗？”
陈倏愣住。
棠钰也愣住。
陈倏少时失过，一直有留夜灯入睡的习惯，否则睡不踏实；后来再度失，最焦虑的时候，屋中会成宿成宿灯火通，即便后来能看见，还是改不夜里留灯的习惯……
棠钰也不知道是什时候记起的，仿佛早就在印象深处，并未特意记起。
“你……想起来？”陈倏沉声。
宫中出逃时，棠钰动胎气，夜里睡不好，这月余来，他从未在夜里点着夜灯入睡过，棠钰也一直记不……
眼下，陈倏看她，她也看向陈倏，似是在努想起更多细节，但是应当未果，眉有苦恼在。
陈倏伸手绾过她耳发，宽慰道，“不想，兴许日就记起。”
她缓缓颔首。
陈倏还是下榻去熄灯，脑海中想起刘夫早前的话，阿钰应该很快就会想起他，陈倏浅浅笑笑。
借着檐灯下的光，两人相拥而眠。
只是都未睡着，各自想着心中的事情……
“睡吗？”陈倏下颚抵在她头顶。
棠钰细语，“还。”
陈倏叹道，“我有些睡不着。”
棠钰问，“怎？”
稍许，陈倏开，声音里带着些许缱绻，“想起成亲的时候。”
棠钰有应声。
陈倏拥紧她，平和而隽永，“我永远忘不，揭起喜帕的时候，旁的与我都不重要……下谁要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和初六平安，腹中的孩子平安，我也平安，不让你『操』心……”
棠钰握紧他的手，再度轻嗯一声。
陈倏又道，“我们去趟莞城吧，告诉外祖父一声，我们成亲。”
“好。”棠钰应声。
“睡吧。”他吻上她发。
夜『色』宁静，蛙声仿佛也渐渐远去，她心中微动，“长允……”
“嗯？”他刚阖眸。
她深吸一气，又不敢高声，轻声呢喃道，“有。”
“有什？”陈倏下意识问句，只是刚问一句，整个人又怔住，忽然反应过来。
你有一丝喜欢上我吗？
有。
短暂沉默，两人都未再说话。
稍许，他起身，棠钰的心砰砰跳着，他俯身，呼吸贴近她鼻尖处，而后，亲吻温柔而克制落在她唇上，爱慕里藏虔诚。若四月柳絮柔和动人，又如山清酿，细水流长……
***
翌日醒来，棠钰微微睁眼，隐约觉哪里不同，忽然，觉察陈倏揽紧她的时候，身上有衣衫……
棠钰恍然想起昨晚的事。
棠钰脸『色』红透，虽然有，但也……
棠钰下意识伸手，她身上的衣衫还在，他有给她穿衣服。
许是察觉怀中的人醒，陈倏慵懒抱紧她，“还早，再睡会吧……”
他的声音里带些许嘶哑，但又习以为常。
棠钰轻轻咬唇，想慢慢撑手起身绕过他，但陈倏还是醒，慵懒起身坐起，眸带着事后温柔。
棠钰：“……”
棠钰脸红到脖子处，“我……”
陈倏凑上前，亲亲她额头：“夫人，早。”
棠钰想着要怎应他才好——是唤他长允，还是陈倏，还是旁的。身前的人却淡淡笑笑，蹭蹭她耳旁，暧昧道，“夫人，昨晚睡好不好？”
棠钰指尖攥紧，忽然想，她失忆前和陈倏的相处，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