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嵘笑来很好看。
好看到即是此时此刻,乔南期心间抽抽地疼着,看着这笑容,脑海中还能浮现出赵嵘看着他笑时的样子。
纵然他在第排,可离赵嵘和陆星平还是有段距离,看不清赵嵘的眼神。但赵嵘此刻的眼神……
也许和当初看他时样,甚至更明亮。
乔南期终于移开了目光。
他方才还觉得不论何都能看着这场婚礼举行完毕,现下才发现,他高估了自己。
他紧紧握着挂在胸前、藏在衣领下此刻已经见不得光的那两枚戒指,指尖隔着衬衫的布料,下下地『摸』索着,感受着上面的纹路。
此间种种,本都已经在他手中。
而他现在,连默不作声地心痛,都不能表『露』出来。
因这是赵嵘和别人的婚礼。
因这是在别人眼中,他的朋友和赵嵘的婚礼。
赵嵘那曾经夜夜戴着他们的婚戒的手,在这刻,从此往后,要戴上另枚和其他人成双成对的婚戒了。
婚戒的样式甚至和他手上这对相差甚远。
全然不。
乔南期甚至止不住想,这是不是也是赵嵘精挑细选的,是不是赵嵘换了口味,是不是……
这切他都能在心中想,而不能说出口。
也许他现在算是不顾体面地阻挠,也没有人觉得他是了赵嵘而来。
乔南期缓缓闭上眼,深吸口,好不容易沉下了心间那冲上前阻拦的冲动。
他这回没有抬头。
现下他若是当真看下去,来的路上,他夏远途说的那,他未必能做到。
众人面前。
赵嵘抓稳了戒指,陆星平无声地道谢之后,转头看了眼所有人最后方,记录着婚礼现场的林律师人。
对方隔着所有宾客,遥遥给他点了个头。
——看样子,这保密协议算是失效了。
前方,坐在赵嵘那群人数不多的朋友中的刘顺似乎注意到了赵嵘的目光,还当赵嵘是在看他,抬手和他招了招手。
赵嵘:“……”
他哭笑不得地收回目光,又有担心自己此刻神情变动被其他人察觉。视线转动时,他的目光难以避免地有看到了坐在前头的乔南期。
这人方才还在看着,此刻却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什么,表情也不清明。
赵嵘目光顿,复又收了回来。
他缓缓放下心来,跟着步骤,给陆星平戴上了这枚随随挑选的戒指。
轮到陆星平时,陆星平将戒指拿在手中,却抬手,止住了赵嵘伸手的动作。
赵嵘愣。
见陆星平微微凑近,极有寸地凑在他耳边几寸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和他说:“你果不高兴,随时可以停止。”
不高兴?
第二个人这样问他了。
方才婚礼还没开始时,方卓群也是这样问他的。
是他表现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让他们都误了吗?
怎么不高兴呢?
办场仓促的假婚礼,保密协议失效了,他和陆星平办好法律程序,他拿到遗产的半。那是曾经显赫至极的陈家四之的家产,即不在杨城,他随去什么地方,这笔钱都足够让他直接立足于家圈子里。
轻而易举的笔大买卖。
也是赵嵘开始的目的。
“没有,”他也压低了声音,轻声对陆星平说了实,“我还挺开心的,我要获得我想要的生活了。果非要说的……”
“是有点心情复杂。”
他曾经了乔南期,甚至不是了乔南期,是了个留在乔南期身边的机,放弃了这。
今,这切却对调了过来。
而他刚才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的意外,担忧着乔南期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可这场婚礼居然当真平平稳稳地走到了现在。
婚礼开场的时候,赵嵘甚至在想,这么多人看着,果乔南期当真连最后的平和都不顾,那么,这人直以来的喜欢、后悔,其实不过都是自私的笑。那他也不是不可以放弃最后的体面,干干脆脆和这人撕破脸算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当十年光阴似箭,被他拉动弓弦,『射』到了不知哪里的远方。
可乔南期什么都没有做。
赵嵘自然心情复杂。
他伸手,笑了笑:“差这步了。”
陆星平点了点头,给他缓缓戴上了戒指。
至此,尘埃落定。
乔南期再度抬头来时,赵嵘和陆星平已经完成了交换戒指的环节。
夏远途坐在他身侧,低声问他:“你……?”
“我没事。”他在回答,更像是在对自己说,“我没事。”
夏远途似乎无可说了。
待到那流程结束,陆星平让到场的人随意走动,带着赵嵘去和陆家的亲戚做那客套无用却不得不做的交流。
乔南期仍然坐在那里。
他望着前方刚才赵嵘站过的地方,骤然道:“我是不是……个很失败的人?”
他这辈子,遇到过两个豁出切来爱他的人。
个是乔安晴。
他的名字是乔安晴取的——原先很好的寓意,乔安晴的乔,贺南的南,期望的期。是她他领养回来,不在乎血缘的隔阂,了乔家交给他,点滴,将他养成了十几岁时意风发的模样。
可她最终却因个不值得的贺南,点点地抑郁、发疯,最后连他的挽留也没用。
他没有留住乔安晴。
第二个是赵嵘。
他不仅没有留住,还不得不亲眼看着赵嵘走远,而有他站在原地,孤身人,无亲无靠。
他这样的人……
当真是担得“失败”二字。
乔南期心中不知百转千回了几遍,是这说得突然,在他身侧盯着他的夏远途时之间甚至无法理解这句。
夏远途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不可能是乔南期说得出来的。
夏远途清楚地记得,乔安晴去前后,乔南期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唯不变的,是那从始至终的骄傲。
乔南期从不低头。
即有过在贺南面前虚与委蛇般的低头,那也不过是表现出来的假象,内里,乔南期从未发自内心地认输过——后来他也确实赢了,赢得漂漂亮亮,赢得酣畅淋漓。
至于对他们这辈的人,那边更不必说了。别说龄人,算是他们的父母,谁提乔南期的名字,不带上几敬畏?
夏远途直以,这辈子乔南期都不可能认输。
因没有人能让他这位无往不利的发小认输。
可他却实实在在听到乔南期自己说出了“失败”这样的。
鲜花芬芳,觥筹交错,球在轻微的暖流动中飘『荡』着。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穹顶镀了层鎏金,眼看星夜将至,场馆内点缀的优灯饰都亮了来,提前给地面铺了层星河。
像是喧闹却平静,繁荣而好的岁月。
有乔南期人,不在其中。
没听到夏远途的回答,乔南期居然荒诞地又问了遍:“我是不是个失败的人?”
“不是,”夏远途这回不假思索,“你怎么可能是?”他目光扫了眼周围都在蠢蠢欲动凑到他们跟前来的那人,接着说,“你抬头看下,他们都在着你站来,不及要凑到你跟前。”
“凑到我跟前干什么?”乔南期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图我的地位?事业?财势?那我都有。”
他看向赵嵘。
赵嵘和陆星平不知何时已经人走到了他们附近,正笑着和别人谈天打趣。
他说:“可我想这都赠予的那个人,什么也不稀罕。”
“那你也……哎,那你也不至于失败。天涯何处无芳草,”夏远途自己是个花心的,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来说去都是那,“手都伤心,走出来了不觉得有什么,说不定还庆幸自己又遇到了新的心上人呢。”
这本来是了安慰乔南期的。
可音刚落,乔南期浑身僵,复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赵嵘。
夏远途这才回过神自己的添砖加瓦,恨不得给自己巴掌,刚才那也咽回去。
赵嵘和陆星平已然走了回来。
有他们共的朋友看到他们还坐在这,招呼道:“老夏,乔大,怎么还坐着?”
他们群人站在块,当真像是婚宴上几个朋友围在块,『插』科打诨间说几句恭喜。
乔南期克制地看了眼赵嵘,敛下神情,缓缓身。他实在擅长伪装,以至于此刻,即是想刻意流『露』许心间的酸楚,也做不出来这事。
他能麻木着,听到其中有人道:“星平,你这也突然了。你们当时的婚约不是没打算履行,我收到请柬的时候人都懵了。”
“对啊,还有赵嵘,”有人接着说,“以前你还常来和我们玩,最近年多都不怎么见到你,叫你你都不来。”
没有人提陈家的事情。若是赵嵘当真随着陈家出事落魄了,他们或许根本不给个眼神,可现在赵嵘站在他们面前,还和陆星平结婚了,他们自然又是另种态度。
又有人点头:“结果今天突然给我们玩个大的,厉害啊。”
另外几人也笑了来,显然个想法。
陆星平笑道:“有的事情是很突然,没办法。”
赵嵘『插』了句,他似乎生怕别人误解陆星平般,急忙道:“和学长没关系,是我要这么快结婚的。”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乔南期目光沉沉,面上神情不变,可他垂着的手握得紧紧的,快要自己的指节都给捏碎了。
夏远途不着痕迹地站在他身前点,副随时准备拉架的样子。
他们聊了,乔南期有搭没搭地说几个字,注意力全在赵嵘身上。赵嵘每次笑,每次动作间『露』出那枚刚刚戴上的婚戒,每次和陆星平说,都是在他心间多挖个孔洞,他自然全无心思在那聊天内容上。
不过乔南期在其他人面前向来是这副万事不过心的淡然模样,除了知情的其他三人,竟也没人瞧出区别。
他们这伙人虽然不至于像夏远途陆星平还有乔南期这样熟,但好歹算得上是能信得过的朋友,没有其他人那样的误,知道乔南期和陆星平之间没有什么。
但当年赵嵘怎么看乔南期的,那声『色』场所里,灯红酒绿中,杯又杯酒下肚的时候,其他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用夏远途的句来说,是十个人看了,十个人都觉得深情款款。
是赵嵘都和陆星平举办婚礼了,也大大方方地邀请了乔南期,其他人多半觉得赵嵘是放下了。
放下的□□,那不是不可提及的过去,而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先前那说婚事突然的人开玩笑道:“我还记得以前赵嵘你天天追着乔大跑,这可幸亏乔大当时没和你看对眼,不然你哪来的和星平的缘?乔大这么看还是根红线呢,不知道今天带的是什么贺礼——”
这人声音戛然而止。
乔南期冷冷地扫了他眼。
这眼神甚至不是全然单纯的寒凉,而是裹着火的冰刃,彻骨的冷,却又灼烧得很。
这人险没抓住手中的高脚杯,噤声之后,甚至不敢开口询问说错了什么。
夏远途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要是放在以前,确实点问题都没有。
他们这圈的人,从来和那纨绔玩不到块,提来都是带有三蔑视的,即以前赵嵘了接近乔南期的时候和他们玩过,他们也天生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谁能和乔大看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