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粟掀开笑容:“由由,既然遇到了,今天就去我们家吃晚饭吧。”
陆由顺水推舟:“好嘞。”
家和小区左近的曲形花坛里有两棵枣树,还是陆由小时候亲手栽的,现在已经长得挺拔如弓。
连片的楼栋与记忆中相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是被阴沉沉的天气蒙了一层淡淡的灰,看起来就好像加了某种怀旧滤镜。
陆由跨过熟悉而陌生的单元门,一脚踩进了记忆中。
“由由,慢点跑,注意台阶!”
“我的眼镜呢,明明放在桌子上的,等等,别戴!”
“哎哟,这可是胡子,不能乱扯!”
“怎么又不及格,这么简单的题目都能做错,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哟……好好好,我签字,我签字还不行吗?”
“冰淇淋这么好吃,如果能永远跟我们家由由一起吃就好喽。”
李时真浮在半空,看着当年那扇被皮球打破又换新的窗户玻璃,手舞足蹈,怅然若失。
他并非多愁善感,而是被关在外面了。
李时真回到过去后没有实体,虽然可以上天下地,但却必须在人力可以做到的范围内活动,譬如说穿墙入户什么的,想都不用想。
陆由坐在客厅,面前摆着一杯热茶,飘出袅袅茶香,像一根颤抖不停的心弦。
李时真胡乱做拍窗状,面目狰狞,只可惜发不出任何声音。
戚采薇将自己丢在沙发里,嘱咐何粟:“妈妈,快给我们做好吃的。”
何粟拉着陆由和戚采薇说了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话,这才依依不舍地走进厨房,挽起袖子忙碌起来。
陆由看了一眼在窗外挣扎的李时真,心说谁让你刚才走那么慢,才会被单元门关在外面,活该。
然后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小薇,听说你爸妈的感情出问题了。”
戚采薇闻言,脸色大变,后又强颜欢笑:“怎么会呢,没有的事,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听你说的。
陆由望向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压低声音:“就是因为担心这个,你的成绩才会下降的吧。”
戚采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低下头,默不做声。
她眼中那团火已经熄灭了。
陆由拍拍戚采薇的肩膀,嶙峋单薄,她在这个年纪应该躺在妈妈怀里撒娇,不应该承受这样的压力。
陆由起身,走到窗前,推开。
冷风争先恐后地涌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李时真。
李时真打了个寂寞的喷嚏,惊天动地。
陆由转身说道:“外面天寒地冻,就算把门窗都关上,也只是自欺欺人。”
戚采薇眼中流出一滴泪。
李时真连忙伸手去接,那滴泪穿过他的手心落在地板上,摔成几瓣。
“你说你,好好的没事扮演什么感情专家,看把人家孩子弄哭了吧。”
戚采薇担心被厨房里的何粟听见,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涩声道:“那又能怎么办呢,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担心……”
她的担心虽然没说出口,但陆由心知肚明。
戚采薇担心成为第二个陆由,她更担心何粟成为第二个陆由的妈妈。
陆由不想自己的遭遇落在陆由身上,更不愿妈妈的悲剧在何粟身上重演,道:“你能不能相信我,就像小时候那样?”
戚采薇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的火,灭而复明,她用力点头。
陆由道:“那就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吧。”
戚采薇捏着拳头,牙齿咬得咔咔作响:“那个女人姓周!”
上上周,戚采薇休月假提前回家,隔着房门,偶然听到了爸妈的对话。
戚安居的语气很平静:“我们离婚吧。”
何粟问:“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戚安居沉默良久:“这件事,终究还是我对不起你。”
何粟苦笑道:“没想到,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她叹了口气,“只是,小薇怎么办?”
戚安居犹豫片刻:“要不……等她高考完吧,周小姐等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在乎多等这几个月。”
何粟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戚采薇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李时真虽然见惯了分分合合,但这样悲伤的故事从戚采薇这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分外感触良多。
他忍不住诗兴大发:“问世间情为何物?”
陆由当场复制粘贴了吕不详的回答:“问世间情为何物?废物!”不过,她在后面附了备注,“但是废物也可以回收,修补后再利用。”
她说:“小薇,你放心,我一定会阻止叔叔阿姨他们离婚的。”
她在心底说:“周小姐,我一定会阻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