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得并不深,只是阖着双眸闭目养神。
凌祉余光瞥见他的睡颜——
他的面庞洁白如美玉,眉工整得就像是副水墨画。
浓淡适中、岁月静好。
角猩红『色』的泪痣恰如其分地点缀了他张容和的脸。
其平添了分妩媚风情。
可那只有八分像是己回忆中的阿谏。
他的目光勾勒着萧云谏的张脸,将他的轮廓模样完完整整地刻在了心底。
“你在看么?”萧云谏仍是闭着睛,却直直地戳中了凌祉。
凌祉虔诚地道:“看你。”
倒是直白。
萧云谏心中暗道句。
“没么好看的,不过双睛个鼻子张嘴罢了。”他呵了声,微微换了姿势,“若是想看美人,你倒不如寻个镜子,瞧瞧己。”
凌祉仍是执拗地道:“这不样。”
萧云谏眯着睛,指尖在己脸颊轻磕了。
缓而,又道:“是不大样。毕竟这张脸,你也是记了数百年的。”
凌祉滞,久不能言语。
萧云谏总能寻到那最合宜的语句,恰巧将他深埋心底,最不愿直面的事情挑出,又扔在地上,赤/『裸』『裸』地展示给他看。
他长长叹息,却是仍噙着笑意:“是。但是如今我搁在心底的人,是前救我命的恩人,是无上仙门的师侄,是现坐在面前的风神。”
萧云谏骤然睁开了睛。
他心顿了瞬,上却有些发寒。
好似……这还是重逢之后,凌祉次这般直白地言说己心底的欲/望。
说得是——
全部的他。
凌祉就这般情真意切地说道,目光却是偏颇了隅。
他不敢『逼』萧云谏,怕『逼』萧云谏。
他唯恐将萧云谏推得远。
战战兢兢的藏着掖着。
如今虽是说了出口,可却又多了分胆怯。
不敢听萧云谏的答复,不敢看萧云谏那双澄澈的眸。
也许说出的便又是剜心的话语。
看见的亦是满目的厌恶。
他不再言语,萧云谏是不回复。
天边蒙蒙擦亮,轮红日远山跃出。
薄薄的雾气将这树林与山峰化作体,美轮美奂地搁在前。
凌祉停了马车,萧云谏也车伸展了躯体。
『乳』母将顾铮唤醒,给他喂了点水和干粮。
“真美。”萧云谏眺远方,“日后,可能也见不到姜国这般的美景了。”
『乳』母给顾铮沾了沾唇角,笑道:“怎,这普天之莫非王土。况且陛拥有了所有实权,姜国亦收复所有失地。”
萧云谏微微笑,没有反驳。
只有他与凌祉方才知晓,此话说的是,姜国只梦中存世罢了。
修整过后,便有继续前行。
终是赶在晌午之前,抵达了座名唤鱼乐的小镇。
顾傲霜所予的金锭子,如今派上了用场。
他们不敢整块的用,已是凿了块分成散碎的,当做己的餐费旅钱。
可即便如此,仍是叫鱼乐镇上的人们震惊良久。
客栈的小二端着菜,颤颤巍巍地接了餐费与打赏,忙不迭地道:“客、客官,不必这么多的!”
萧云谏笑,只道:“麻烦了,再帮我们寻三间客房。”
小二这才应声去做,又跑去和掌柜嘀嘀咕咕地耳语了许久。
凌祉面『色』凝重,将他们的包裹抱在了怀中,轻声道:“如今财已外『露』,恐祸端。”
『乳』母听罢,也是惶恐。
独萧云谏人道:“我瞧着,应当不是坏人。”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桌上又多添了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小二挠挠头:“客官,那钱还是给得多了些,我们掌柜便做主,给您又做了道菜。还有,您也要小心些,莫要让有心之人瞧见了。我们鱼乐镇虽是民风质朴,可旁的地方却不定了。”
萧云谏笑着点点头:“多谢。”
他将筷子平齐,顾铮的碟中夹了些许菜,又道:“快些尝尝吧。”
待吃饱喝足,众人皆是有些困顿。
昨日天夜的担惊受怕,让所有人都心俱疲。
要了热水浴桶后,萧云谏转上了楼。
他直言道:“铮还是先随我同住吧,总是心安些。”
『乳』母也应声。
凌祉是无异议。
等热水了,他将顾铮扒光搁进水。
顾铮咯咯地笑着,还同萧云谏打起了水仗。
只是哄他睡觉之时,他却是睁着睛问道:“舅舅,那我以后,见不到母皇了吗?”
只这句,萧云谏的情绪却是如崩塌的山石,无助地滚落、重击。
是啊,他再也见不到他的母皇了。
他抿着嘴,轻轻地替顾铮掖好角。
红着眶拍着他入眠。
等顾铮的呼吸开始变得绵长起,他却是吱呀声推开了侧的窗户,趴在上面若有所思。
窗外正对着的是条小溪,潺潺流水声叫他的心宁静了许多。
他未想过,他进到这个梦境中——
竟有天出不去。
要养育着扶英梦中的孩子,看他长大。
……再和凌祉困在起数十年。
他用衣角蹭了蹭角,方才吹进了沙子。
才听罢顾铮的话后,这般难受。
其实不论是姜国,还是这鱼乐镇,皆是世外桃源。
方才饭后,小二还拎了定长斗笠,说是要给凌祉。
他憨厚地挠挠头:“客官,我不是说您的怎样,只是我怕您有些旁的担忧。”
处处他们所想。
便只是因他们多给了丁点的钱财。
萧云谏撑着颌,望着小溪中漂浮着的莲花灯。
——“留在这也是不错。”
他轻声叹道,只是这离都城近了分。
不过,也许旁人思索,他们并不敢留在此处。
他心底敲定了注意,面容上便多了分笑意。
只余项,他如何撇了凌祉去?
『乳』母住在他的对面,而右侧却是凌祉的房间。
他刚瞥了,就听吱呀声——
正巧与推窗探头的凌祉,四目相接。
他分窘然,却立即僵了脸上笑意。
凌祉却是多了惊喜,可遮遮掩掩的,只问:“你可想好,在这鱼乐镇停上多久?”
萧云谏听着这莫名的问句,心中却顿时有了主意。
他缓缓地胡诌道:“兴许三日。我想着,需得让铮休息好些,再换个宽敞的马车,备些路上干粮。再往南去,又不知路程如何了。”
他刻意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于凌祉,便是故意要将这信息都塞给凌祉。
言罢,他却是敲了己的脑袋,喃喃道:“我怎得全说了出?”
凌祉颔首,又道:“那我——”
萧云谏倏地勉强笑了:“时辰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他没丝犹豫,哐当声便合上了窗户。
好似真的是在懊恼己方才所说的话语般。
只他背过去,却是笑得像是只偷腥的猫。
就是他再凌祉设上局,他不三次掉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