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13计划指挥中心
这是一座堪比卢浮宫的会议大厅,整栋建筑完全是由水晶和精钢打造而成,天花板上,全息投影与led灯光屏幕为这座深埋地下一千米的建筑铺上了旧日的蓝天白云。在会议大厅的正中,一张巴西红木的欧式圆桌为这座科技感十足的堡垒增添了几分古朴与宁静。一座sw型全息控制台正在回放近几天的作战记录,七个人型的计算机——这些都是最新型的人工智能“指挥核心”正盯着由量子通讯卫星从遥远的宇宙传输回来的信息。不过显然,今天和往常一样,不到二十分钟,全息影响在最后一名幸存者的惨叫声中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沉闷的空气中。七位人工智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又失败了。
“乔治,早就告诉你了,这样不行!”会议大厅里,金发碧眼的英伦绅士扶了一下自己单片眼镜,一举一动中满是白金汉宫里老牌保皇党的装腔作势。“你没看到吗,野蛮的战争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特别是在打不过对方的时候。”
“怎么着,亚瑟,难不成你还同情那群长着耳朵的奴隶?难不成你还准备考察他们,然后写个田野报告?”带着高帽的穿着礼服的中年男人满不在乎地吐了个烟圈,在他身边,一架金色的芝加哥打字机(芝加哥特产,每分钟可以打六百五十个字,使用点四五口径的墨水,居家旅行必备好物。)在灯光下闪烁令人目眩的光芒。一旁身穿和服,手握军扇的小矮人揉了揉眼睛才算勉强把目光中的贪婪收了回去。
“洋基佬,比过分了!”绅士轻蔑一笑,“人人持枪并不代表都会打仗,五万人个装备水平巴斯光年的幸存者,被一群拿着冷兵器的印第安人给拆了,不光彩。”
说着,绅士挥挥手,全息投影再次开启,一群穿着动力机甲手持激光步枪装备堪比《星球大战》的士兵正在丛林中惊慌失措地横冲直撞。他们身边的树丛中时不时响起一阵野性的呼号,接着就会有一个战士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群脸上画着刺青,手持利刃的武士正在追逐这群侵略者,不过,从他们的表情来看,这些穿着破铁壳子的罐头人实在是不堪一击,尤其是那个栗色短发的狼少女,洁白如玉的犬牙在月光下映出了一丝血红,小姑娘身材火辣,四块腹肌马甲线外加如男孩子般俊朗刚毅的五官令七大核心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这种女孩子放在学校,虽然不一定是最漂亮的,但是肯定是人气最高的。不过,当她手里的钢刀向砍瓜切菜一般把最后一个开拓者——乔治的幸存者部队撕成碎片的时候,大家终归还是认清了现实——虽然长相堪比王昭君,作风显然比日本鬼子还要残忍,这是一头狼,一头嗜血的狼,彻头彻尾如假包换的恶狼。
少女看着自己创造的一地鸡毛,满意地舔了舔嘴唇,似乎对于空气中的血腥味非常满意。
“你还好意思说我!”乔治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在空荡荡的会议室中哀嚎盘旋,显然,温斯顿的话戳到了他的痛点“你们不是号称人人都是合格的水手吗?结果怎么样,三天,五十艘战列舰,被人鱼给掀翻了。要我说,你和你身边那个除了在矮子和女人的带领之下就不会打仗的家伙是一路货色!”
说着画面切换,一只庞大的舰队在蔚蓝的大海上昂首阔步,只不过将画面放大之后,所有人都看到了船员们脸上的惊恐。为首的“女王级”战列舰上,所剩不多的船员正拿着已经仅剩的武器——棒子对包围着他们的人与无力地挥舞着。包围他们的“人”,有的相貌丑陋,脸上有着明显的鱼的特征,还有的清秀俊朗,只不过下半身长着鱼的尾巴。
不多时,原本风平浪静的大海突然发出令人胆寒的怒吼,风浪裹挟着难以言喻的巨大生物,雷霆一般砸向那支脆弱的小舰队,不到半分钟,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能够看到的只有在海中上下起伏,忙着搬运金银财宝的胜利者。
在不远处,一只羽毛如琉璃般闪耀的极乐鸟在空中盘旋,当然,和前面的狼一样,她有着和人类一样的形态,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尽管人类进化几千年,古今中外加在一起,能够比得上这位画中人的国色天香绝对不超过六个。
“你倒是说的轻巧,”原本准备看戏的夏尔也坐不住了,“谁知道短短五千年时间,这群家伙已经进化成那副鬼样子,你说说,谁能打赢!”
全息投影再次切换,这一次选择了上帝视角,一望无际的雪原上,一队衣衫褴褛的龙骑兵正在拼命朝着远方奔跑。这些高傲的骑士们此时此刻也放下了所谓的荣誉和信仰,拼命抽打自己平时爱如珍宝的坐骑,只希望再跑快一点。在他们身后,大炮横七竖八地和炮兵的尸体混在一起,一些老禁卫军的步枪斜插在地上,像是求救的信号。而在不远处,一条整齐的线,正沿着地平线不急不躁地跟随着他们的足迹前进。为首的将领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全身上下宛如墨迹,唯有四蹄,与雪原融为一体,乍一看宛如塞外的笛声在边关城墙上徘徊。和其他带着头盔的骑士不一样不一样,这位少女短兵轻甲,一头银发在风雪中宛如旗帜,一对异色的瞳孔,面容精致宛如深藏宫廷之中的人偶,娇小的身材和因为寒风泛起一丝红晕的脸颊,即使是最伟大的诗人,也只能拜倒石榴裙下哑口无言。当然,如果她手里没拿着那把和卡拉什尼科夫47差不多的武器的话就更好了,如此颠簸的环境中,少女慢条斯理地举起手中的长枪,修长的手指在银色的枪身上抹了一下,接着,一阵幽兰色的烟火撕碎了夜空的黑暗,数十道银线撕碎了风雪的嘈杂,几秒钟后,前方的马蹄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断腿的马和一双双惊恐的眼睛。那些子弹无一例外打碎了马匹的腿骨,而且是准确地命中左后腿关节,无一例外。
这个高傲的法兰西将军叹了口气,撇了一下眼眶发红的彼得。彼得身穿长袍,蓄着一部粗狂的大胡子,一张俄罗斯硬汉的面孔此时被伏特加和兵败的悲痛烧得发红。听到夏尔的话,这个战斗民族的汉子不仅没有像大家想象的一样暴跳如雷,反而苦笑了一下,又给自己加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画面再换,这次还是冰天雪地,只不过战士们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不知是什么武器的轰鸣声为零下三十度的冬天增添了不少热情。原本应该占领敌人阵地的将士们,此时已经被铁雨压得喘不过气来。在他们身后,是最后四辆战车的残骸,这些钢架猛兽被不知名的物体命中,钢铁居然在燃烧。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军士拍了拍身边瑟瑟发抖的年轻士兵,把自己最后一口伏特加递给了他。年轻的士兵用颤抖的手拿起酒壶,把最后一口酒灌进嘴里。
“他*的,小伙子们,前进!”老军士长把帽子一扔,对着雪地啐了一口,一把甩开了早就打光了子弹的莫辛纳甘,拔出短剑,向着剩下的士兵大吼。
“乌拉!”
还能站起来的士兵在嘶哑的呼号声中手挽着手,用血肉之躯组成一道人墙,面对铁雨,他们依然站起身,发起了最后的冲锋。不过很可惜,铁雨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勇敢而失去作用,他们的身体和他们的口号一起,一瞬间被狂风吹散。
风雪之中,隐约能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幽灵般摇曳着。
“他们都是好小伙子,不是吗?”彼得强撑着挤出一抹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将第一百二十六杯酒一饮而尽,不知道是不是酒太辣了,大家看到彼得抹了把脸。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休息区的沙发上,戴着金丝眼镜的教授凑到身穿白色长袍的诗人耳边,“其实,本来应该叫我卡尔……”
“我知道,”身穿白袍的诗人拿出一本精致的羊皮卷,羽毛笔在古朴的书页上奏响乐章,“可惜,那个伟大的灵魂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或者说,不会出现在我们之中了。”
“我应该庆幸,至少他们还没丧心病狂到用恶魔对抗恶魔的程度,”教授叹了口气,“感谢我的理性与道德。你应该为我祈祷,维尔吉,或者写篇诗歌歌颂一下我们伟大的主。”
“歌颂死亡和背叛?”诗人模样的人露齿一笑,那笑容中映出地中海的黄昏与斗兽场的白昼,威尼斯河畔的船歌在他的笑容中响起。显然,这是个地地道道的罗马人。
投影仪发出一阵蜂鸣,显然看过了太多战败,机魂不悦。
灯红酒绿,歌舞笙箫,璀璨的吊灯在古典钢琴的轻柔中翩翩起舞,舞池之中,优雅的绅士们正在举办宴会,从神户牛肉到曾经被称为澳洲的大海中的龙虾,数百年陈酿的美酒加异域水果组成的二重奏令整座会议室都为之一振。这些高级人工智能早就具备了享受美食的味觉器官,望梅止渴和画饼充饥有时候并不是笑话。当然,不难看出,这些人参加宴会的并不都是人,他们中有一些面色惨白,牙齿一比一般的人类长一些。当然,这些并不影响他们的颜值,甚至可以说,正因如此他们才显得更有如此令人神往。在舞池最顶端的金色王座上,头戴金冠的少女端着镶嵌着蓝宝石的酒杯,与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碰杯。显然他们已经达成了什么协定,少女红色的瞳孔中满是对一种可口的食物的期待。
“我们拥有一切,只要你们愿意放弃自己,什么都可以给你。”
话音未落,舞池的灯光突然熄灭,刚才还温文尔雅的绅士淑女们突然露出了獠牙,唯有端坐在王座上的少女,此时她正勾着面前男人的下巴,摆弄他的领结,细长的牙齿已经没入了面前的人颈部的血管,娇艳如玫瑰般的唇吻勾起一丝嘲弄的微笑,似乎是实在嘲笑这些猎物,又似乎是为自己的成功窃喜。
“歌颂我们的追随者投入了虚无与永不醒来的梦境,”维尔吉掐断了后面血腥的一幕,满意地点点头,“欲望在地狱,而人们渴望地狱。不得不说,那些吸血鬼真的有一套。顺带一提,他们的意大利面做的很不错。”
“我都道歉了,可以不放了吗?”矮小的武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其他六大核心点点头,显然,有些东西不能再重复一次了,尤其是织田的高中生。这些二次元里的“世界霸主”们的最后结局很符合他们的某种以a开头的特色产业。不过,按理说穿越到异世界的高中生不应该都是逼王吗?
“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乔治咬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生吃一盘老鼠一样,“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去找那个家伙了。”
“如果我是他,我一枪崩了你。”温斯顿嘲讽地勾勾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像极了马克吐温笔下拿着百万英镑的钞票用穷人的命打赌的阔佬。“别忘了我们都对他做过什么。”
“不就是抢了他四个幸存者基地,杀了他点人吗?”乔治满不在乎地吐了个烟圈,屋子里一时间充满了呛人的傲慢。“那个怂包,除了抗议估计连屁都不敢放。”
“看来当年那场仗还是没打疼你,”彼得酒杯一饮而尽,这应该是地一百二十八杯了,虽然完全看不出醉意,但是也该走肾了“雪会说中文是不是比树会说越南话更恐怖?”
说完,彼得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做了个干杯的pose,第一百二十九杯一饮而尽。接着,全然不顾暴跳如雷的乔治,自顾自抱起身旁的手风琴,黑白琴键在会议厅内凄惨的led灯光下用嘶哑喉咙唱着一首历经战火的陈年旧事。在场的计算机们虽然拥有者人类能够创造的最高端的数据库,却很少有人记起这首歌,或者是只记住了前半部分,莫斯科和另一座城市。当然,现在这两座城市早就不见,准确地说,人类曾经的所有城市都已经不见了。
“虽然不想,可是不得不承认,我们给他添麻烦了。”矮小的日本武士站起来,“我这就去道歉,没有什么是鞠躬解决不了的问题。”说着,一阵木屐的踢踏声和服,佩刀的呼啦声,等大家回过神来,武士织田正站在4k投影自带美颜的电子梳妆镜前。九十度鞠躬、谢罪、土下座、后空翻式土下座、叠罗汉式土4下座,一套招式行云流水。
“夏尔、彼得”坐在一边喝茶的伊曼纽尔实在看不下去,现在这个情况,无论是星空还是道德都只能暂时让位于现实。而今,大家的幸存者部队已经损失殆尽,如果继续这么吵下去早晚连这里的能源也要用光了。到时候别说z13人类复兴,要是被外面的那些家伙发现了估计自保都困难。“你们两个好歹和他还能说上话,去劝劝他。”伊曼努尔
“非常抱歉地告诉您,”夏尔微笑着站起身对着伊曼努尔深施一礼,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巴黎人的自信与潇洒,“能和他说上话的人并不在我的数据库里,而彼得,你觉得如果他带上了伊里奇或者约瑟夫中的任何一个,我们还需要在这里昼夜啼哭吗?”
“说的也是,”伊曼努尔自嘲地笑笑,“现在想想其实明明我就能和他搭上话,可是和你们一样,我也没带进来。”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包括刚才气呼呼的乔治,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维尔吉,其实直到现在他都没做出什么贡献,包括在大家一起排挤群的时候,他也只是保持沉默。虽然在当时沉默也算得上是一种暴力,但是显然,消极暴力总比剩下六个的积极暴力的危害稍稍小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目光刺痛了这位多愁善感的罗马诗人,几秒钟的迟疑之后,维尔吉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迈向了那扇紧闭至今的大门,自从那次会议之后,这扇门后面的一切似乎已经被遗忘。
一步、一步、一步……
众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维尔吉的每一步在每个不同的人心中泛起不一样的波澜,有愧疚、有怀疑、有不屑、有期待,以及在无尽的黑夜之中突然响起的代表着黎明的钟。把那个核心关起来的时候,有人赞同有人沉默,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他说话,以至于整整一百年,这条东方的巨龙,被束缚在一个只有一百平方米的房间里。现在,曾经的背叛者们,却不得不向他求助。
一步、一步、……
维尔吉的手触碰到了门的把手。
“等一下!”彼得突然吼了一声,维尔吉被吓得一蹦多高,要知道彼得这一嗓子能吓死西伯利亚的狗熊了。
“怎么了?”温斯顿显得不耐烦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喜欢看到彼得,总有一种想把这头俄国熊身上的计时器拨回封建时代的冲动。
彼得没回答,只见他从解开制服的扣子,伸手从左侧的暗兜里拿出一枚勋章,此时此刻,彼得一改往日的暴躁粗鲁,大家第一次从这头棕熊身上看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肃穆庄严。他亲吻了一下手中的勋章,接着,小心翼翼地把它别在自己左胸上,大家这才看清楚,那是一枚金色的五角星,多年的风霜雪雨,依旧没有消磨黄金的炽热,此时,它宛如一名战胜归来的老兵,虽然没有受到过任何封赏,历史上也没有留下他的名字,但是似乎看到它每个人都能想起一些那时当年,想起一些不该被遗忘的记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维尔吉,全都严肃了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想来放荡不羁的彼得有如此举动。不过,不包括乔治,他只是觉得嫉妒,为什么彼得从来不在他面前如此严肃。
维尔吉深呼一口气,吱呀一声,古旧的木门发出一阵不情愿的叹息,接着,哗啦一声。
一大堆肉酱意面罐头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