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影逐渐模糊成几个,没有规则地反复交叠在一起。
周身俱是交谈的声音,或高或低,却没有一句钻进她的耳。
安芮缓缓低下头,无措地紧紧绞着手指。
她就那么站着,目光暗暗地盯着桌面,似乎整个屋子里发生的一切,都已与她无关了。
此刻她关注的,只有那个人。
那个与韩轩谈笑风生的人,那个时不时向易司城撇过意味不明目光的人。
那个,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直至会议室人已散尽,直至身后被温热的气息笼罩,她才恍觉,世界似乎已经颠覆了很久。
“anrry,表现不错。”
默默回过头,轻瞄易司城一眼,波澜不惊道,“你早就知道。”
安芮硬是把一个问句,说成了陈述句。
男人愣,旋即点了根烟,拉开椅子坐下来。
他的嘴里,吐出朦胧的烟圈,看在安芮眼里,却像迷雾。
乱了她的心。
“你恨我?”
深吸口气,安芮别过身子背对他,两手环抱胸前,“把烟掐了。”
——防备的姿势。
不成想,鼻尖却传来呛人的烟味。
男人伸手拉过她的小臂,只轻轻一带,她便毫无征兆地跌坐进他怀。
紧靠在她身后,易司城探过头挨着她的唇,吐着烟圈,“他可是对我恨之入骨呢。”
安芮轻笑,抬手捏过男人手里的烟,按进身侧烟灰缸,“与我无关。”
挣脱开他紧搂着自己的手,起身,嗒嗒走出会议室。
高跟鞋的声响回荡在自己脑后,她想,也许这已足以掩饰起她的脆弱和恐惧。
回到办公室,给amanda发了讯息,告诉她公司一切正常,要她好好照顾孩子。
——路过茶水间,安芮才从一堆八卦女嘴里得知,amanda的儿子急性阑尾炎手术,老公远在伦敦出差,只好她一个人忙前忙后。
下班去了趟医院,正欲开口汇报白天的。bxwx。,amanda却止住她,“anrry,你的能力我放心。”
安芮愣,却迅速盈上笑,“amanda姐,谢谢。”
“anrry,记着,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做好自己,才是你应该做的。”
amanda拉着她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昂贵套裙里的丰盈鼓着颇具喜感的弧线。
看在安芮眼里,却觉感动。
也许,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最渴望,也最需要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安芮走后,amanda拿出手机,眸子里的温度渐次降下来,“lucy,是我。”
出了医院,安芮直奔莫然家,跟她两口子好说歹说,总算肯让她拿了皮箱。
华晟晞开车,莫然拉着安芮坐在后座。
“今晚钥匙先给我,明天我让装修公司过来重装一遍。”
安芮看着莫然,“然然,我没那么娇贵。”
“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也不知道我们俩怎么得罪你了,我家就那么不好住?”莫然佯怒,嘴角撇着。
“然然……你别生气……我也是……”
华晟晞向后照镜里瞄了一眼,叹口气,“安芮,莫然那是担心你,你也别往心上去。有什么事尽管吱声。”
安芮扯着嘴角笑了笑。
到了地方,莫然看着那个十几平米的小出租屋,眼眶瞬时变红。
最后还是华晟晞搂过她慢慢安抚,“然然,过一阵子就好了,嗯?”
安芮抚上莫然脸颊,“妞,都当妈的人了,还这么眼泪泛滥?就是个睡觉的地方而已,我又不是怎么着了,哭什么?”转头对着华晟晞,一脸歉疚,“帮我劝劝她。”
华氏夫妇走后,安芮一个人缓缓坐进床里。
单人床,略微发硬的床垫,素色床单。
这一夜,她连睡衣都没换,和衣而眠。
直到清晨,枕巾上还泛着大片湿润。
安芮苦笑,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了,怎还会有泪水?
多打了几层遮瑕,勉强盖住黑眼圈,上眼睑的红肿却找不到掩饰的方法。
干脆翻出仅剩的一副墨镜,拢了拢头发,出门。
从地铁里挤出来,安芮踩着小高跟快步跑。
——新家离公司更远,尽管她已比往常提前了半小时出门,却还是估错了时间。
边跑边嘲弄自己,安芮,你想得到自己会有今天吗?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第十二夜,遇
()匆匆跑进deluxe大,抬腕,还有10分钟。
赶在电梯合上前一秒窜进去,连连点头说着sorry和谢谢。
办公里的电梯厢,总是静谧得令人发指。
却总有人愿意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听身后人低语,“哎,就她。”
“真的?你是说那个上班不到一周就两级跳的?”
“嘘——小点声,没准人家以后是总裁夫人呢。”
“……就她?”
“说了让你小点声了……没看现在都戴着墨镜了吗?啧啧。。。有靠山就是不一样……”
直到身后人不友善地挨个擦着她肩走出轿厢,安芮恍觉,原来自己早已成为八卦女王,口水焦点,众矢之的……
扶了扶脸上的黑超,苦笑。
低头走出电梯,左拐进办公室。
下一秒,脚步却生生顿在那里。
她才坐了几天的部门副经理座位,早已空空如也。
桌面上的烫金席卡也被撤掉。
莫名的,安芮心里竟觉空落落。一股酸楚,没来由地袭上鼻尖。
昨晚才听amanda对她推心置腹,刚想要试着忽略流言蜚语认真工作,今日就见自己被无情卷了铺盖。
可自己不是一直盼着离开deluxe吗?现今如愿了,怎却不开心?
嘴角好不容易扯出一丝笑,稳着步子,缓缓踱出办公室。
外面的格子间里,零星探出几个脑袋战战兢兢向她这边望,多半人还都在埋头工作。
安芮知道,此时此刻,真正在工作的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