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的声响,清脆。静悄悄的夜,愈发迷离。
易司城向后仰了仰身子,“想当商业间谍?”
“……”安芮恨。
为何自己在他面前总是语塞,嘴巴笨到令人发指。
“回去睡觉。”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
易司城却始终猜不透,她的眼里究竟写着什么。
但是他知道,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她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两年前,两年后,她都是以一种不屑而又排斥的眼神将他推远。
就算两个人滚乱床单负距离接触,他也没有见过,今夜的温柔。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像是要把他陷进去的泥潭。
不可自拔。
犹豫了很久,安芮终是讷讷开口,“易总,今晚你……可不可以……去卧室睡……”
闻言,男人眯了眯眼,好奇道,“那你呢?”
女人绞着手指,低眉,不语。
“你不怕我要了你?”
“你不是说……两讫了……”
安芮蚊子嘤嘤出几个字,却着实把男人惊了一惊。
易司城想,估计他这辈子都猜不透这个女人了。
他以为,她继续和他处处别扭是因为还惦念着40万肉偿的事,害他兀自后悔没写得再清楚一些,更腹诽当今邮政部门的低劣服务水平,正合计着什么时候再跟她讲清楚。
现在看来,她不仅知道了“从此两讫”这事,更收到了其它的银行卡——
自安芮去了良运之后,易司城便几次三番寄给她挂号信,每次都是一张薄薄的银行卡,每张存款十万元整。
他前前后后寄了不下五次,内附密码加简短留言,从“祝工作顺利”到“注意身体多休息”。
易司城觉得,他追女人的手段,高明到了家。
他知道她现在手头紧,所以寄给她匿名的银行卡。
他知道她要强爱面子,所以寄信人写了个y先生。
他觉得,是个人都会知道那个y先生就是易先生。
可她对此绝口不提,又是什么意思?
见他变幻莫测的眼仁,安芮轻笑,“易总,莫非……您怕了?”
两个人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各居大床一隅,背对背,中间隔着不小的距离。
男人不仅暗自悔恨,早知当初不买这么大的床。
安芮睁着眼,看正前方的光景——模模糊糊的光影照在室内家具上,单调乏味。
遂转过来身子,目光投在窗帘上。
迷蒙的夜色被挡在那片轻薄的阻隔外,带着些许遗憾。
很多时候她在猜,若是没有帘布的遮拦,月色,是否撩人心弦。
不能寐。
她想,她之所以会把他叫回卧室,无非是觉得,这是她前任上司的家,让人家睡客厅,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况且……况且,他们又不是没睡在一起过。
再说今天是他救了她,作为感恩,她也应该善待他一回。
再退一万步,他都把卧室钥匙给你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的思想活动,似是被男人听了去,轻巧地翻了个身,捉住她正欲闭上假寐的眼。
“我知道你没睡。”
“……”
眼睛认输般睁开,却好巧不巧地,陷进前方一片温软。男人的眸子,堪比月色,闪着深情的光。
安芮看得眼睛发涩,眨了眨,别向他处。
她听到,他的叹息。
在心底问了自己无数次,此时此景,你能说些什么?
安芮,不要骗自己说你只是同情他感谢他。
安芮,不要骗自己了。
安芮,承认,你……
“你的银行卡我会全部还给你。”
——她还是不应景地说了句极其扫兴的话。
连她自己都觉扫兴。更何况他?
易司城的的确确愣了一秒。果然是安芮,一语便能把人逼进死胡同的安芮。
“你可以扔掉。”他的话里,带着不着痕迹的愠怒。
安芮自知那话不该说,煞风景。
怎么想都是自己不对在先,便不与他辩驳。却是本能驱使,朝男人那边挪了挪身子。
他的目光,如愿地晦暗不明起来。
安芮想,夜色撩人,夜色欺人,夜色害人。
——她把一切的一切都怪罪在这贪婪而又矫情的夜色上。
不然,她怎会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我害怕……”
再不然,她怎会乖乖地被男人的长臂圈进怀。
她的心跳,毫无征兆地加快,漏拍。
甚至,些微地窒息。
可是,她是真的害怕。一直伪装着坚强,可她终归还是一个寻常女人而已,受了委屈会想哭,觉得孤单了,会想要个依靠。
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眠,以一种情人间最普遍而习以为常的姿势。
那一夜,她睡得很香,他却彻夜未眠。
第二天,安芮依旧回到良运工作。
同事对昨晚那见不得人的一幕,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