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义领着王逸出了巷子,在路旁停下,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己的车后背箱说道:“王师兄,箱子放后面。”王逸看了看车,又看了看林殊义,然后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木箱子。行李箱放到了车后背箱,小木箱子却自己拿着坐到了车后座里。
看到这一幕,林殊义虽然嘴上没说,自顾自的上了驾驶位,但是心里却不由佩服,现今道门还能做到法器不离身的道人着实不多。这种道门的习惯起于战乱时代,后来太平这一习惯也被保留了下了,但目前照做的却是凤毛麟角。
车开进了一个看起来比较高档的小区,从车库出来,两人到了一个6层的小洋楼前面,林殊义刷了门禁说道:“王师兄,就在一楼。”
王逸虽然是个穷道士,但是也知道在京口市买一套这样的房子,得花不少钱。进了房子,两人坐下后,王逸不由打量了起来,忍不住说道:“你们武当都是这么有钱的吗?”
林殊义笑道:“我离开武当都快5年了,凭着在山上学到的本事,买了车,也有了房。不过,王师兄,我还在还房贷,所以每天还得帮着人消灾解难。”
王逸不解道:“虽然我不懂你们武当的规矩,但天下道门道理总是相通的,你这样做,牵扯的太多,道术上很难再有大的精进了,你们师门不管吗?”
王逸说的算是比较委婉了,按照道门规矩,道术课业若不能专注精进,轻则被罚,重则会被逐出师门。
林殊义苦笑道:“这个一下也说不明白,我这么说吧,我若去了武当,师父、师兄弟也认我,也能得到师门的帮助。但要是我在外面惹出什么祸事,或是那天行凶作恶,有辱师门,师门是不认有我这个弟子的。世道艰难啊!出世之人常常受不了那份清苦,转而入世虽然繁华入眼,却也变得有所欲、有所求,活得却不轻松,反而羡慕山上的师兄弟们。”
看着王逸满脸的不解,林殊义却问了句:“王师兄在上清派名字可是登在上清宗牒之上的吧?”
“嗯……自小入了上清,名字便被师父登在宗牒上的。”
“我的名字不在武当宗牒之上,我虽可对外自称武当弟子,但武当在公开场合是不认我这个武当弟子的,我们那一辈的师兄弟有三十多人,只有在在山上的出世弟子名字才登在道牒上。我们这些选择下山的弟子,在决定下山的那一刻,名字便会从宗碟上勾除。所以从某个意义上讲,我们这些下山的弟子算是门派弃徒。”
“啊!还能这样?”王逸都有点吃惊了,因为按照林殊义的说法,武当这做法和将弟子逐出山门的区别并不是太大。
林殊义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主动问道:“王师兄离开上清派多久了?”
王逸不好意思答道:“下山历练有大半年了,师父和师兄弟给我凑的钱也被我花的差不多了。”
“那王兄是自小出家咯?”
“听师父说,我是地震中的孤儿,自小被师父收养。”
林殊义心中释然,和王逸接触,让他感觉这王逸虽然紧守道门之礼,但在人情世故上就像个刚出社会的学生没多大区别。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林殊义给王逸拿来了洗漱用品,领着王逸在房子里转了一下,让他知道一些生活设施的位置和如何使用,;两人便各自回房了。
第二天林殊义起床后已经是日晒三竿了,本想着带着王逸出去吃饭,见王逸的房门紧闭,正准备去叫他,想起他上清派出身,便在客厅等候。约莫十来分钟,王逸出了房间,林殊义给他打了个招呼:“王师兄,早课做完了?昨晚休息的如何?”
这本来是个打招呼的客气话,谁知王逸答到:“林道友,你家床太软,我有些不大习惯,打坐吐纳多有不便,林道友能否给我换个床?”
“王师兄见谅,是我疏忽了,今晚一定给你换了。”林殊义憋着笑回道,看见王逸的神色有些倦怠,肚子也在响,林殊义实在有些憋不住,克制的轻笑道:“走,王师兄,我们先出去吃个饭。”
王逸收拾了一下就背着他的小木匣子和林殊义一起出了门。到了饭店,林殊义看着餐单点了不少的特色吃食,王逸却制止他,转而向服务员要了碗清粥,回头向林殊义道:“科仪有法,近日食不得荤腥了。”
林殊义一怔,想起上清派在科仪前后需静心斋戒,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而自己点了些吃食,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本来想着自己尽量周到一些,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让王逸心有歉疚,给自己帮忙也尽力些,王逸这反应,让他有点铆足了劲,打在空处的感觉。两人默默吃完早饭,林殊义说提前已经和哪位需要帮助的事主约好了,问王逸是否需要准备一下。王逸拍了拍自己的小木匣子道:“昨夜已经准备好了。”
林殊义莞尔,还真是下山没多久的道士,真是急人所急。易地而处,自己搞不好先用一些理由拖拖,让对方加加码,这家伙还真实诚,从昨晚开始到现在压根就没和他谈报酬这事儿。
林殊义开着自己的车一路疾驰,王逸因为昨晚没睡好,一会儿就在车上眯起眼睛睡着了。也不知过来多久两人到了一片别墅区,刚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一长相清秀的青年在门禁边等着,看见林殊义的车到了,便和保安打了声招呼,让他放行。随后就上了林殊义的车准备一起到那位事主家。这青年刚一上车就看到了后座的王逸,略一愣神,见王逸给他颔首致礼,他陪着笑脸回了一声:“你好,我是朱总的助理。”
“上清派王逸!”
青年见王逸回答干脆,也没问他姓名,一时有些不适应,毕竟跟着自己老板一般外人都对他很客气,像王逸这样于他而言的确有些无礼,毕竟和他老板往来的商人都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自然把他捧着。想着自己老板找他们是来帮忙的,遂干笑了两声。
林殊义见状解释道:“唐助理,这是我王师兄,之前在山上清修,才下山不久,有些事情还请见谅!”
车开着左拐右拐的,到了一栋复式的两层小别墅前停了下来。一位脸色有些苍白的中年人出来迎他们进去,见到林殊义两人从苍白的脸上挤出点笑容道:“两位道长一路辛苦,我们里面说话。”
看中年人的样子应该是这座别墅的主人,也是这次的事主。带着两人进了别墅的会客室,三人分宾主坐定,林殊义便介绍道:“朱总,这位是上清嫡传王逸王师兄,你的事情恐怕还是得落在他身上了。”对面的中年人对王逸微笑致意,林殊义说着又给王逸介绍道:“王师兄,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哪位居士,朱永财朱居士。”王逸也颔首致礼。
林殊义介绍双方认识之后,对中年人道:“朱总,你最近的情况和王师兄说说,他也好‘对症下药’。”
朱永财缓缓开口,原来这朱永财是个服装公司的大老板,家产颇丰,自从上个月开始,便晚上经常做噩梦,夜半醒来惊出一身汗。去医院检查,也没啥大问题,医生开了些安神的药,可是吃了也不见好。于是换了好几家医院,各种检查都来了一遍,除了因为睡眠不足带来的一些影响也没什么具体的毛病;后来经人提醒,他才往医学之外的方面去想,于是便想到了当初给他布置风水的林殊义,毕竟林殊义在对外打的广告上也有驱邪除祟一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这么全能的),林殊义到了他的住处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异常,但是看到朱永财的脸色便只能给他卜了一卦,的确又是大凶临身。林殊义虽然不擅科仪,但是作为道家弟子,一些端倪他最起码是能看出来的,可是他硬是什么都没发现。无法可想的林殊义便只能给朱永财一枚护身符,把问题说的夸张了点,说这次的事儿太麻烦,他要回去准备一下。
林殊义回到住处便给下山的师兄弟、认识的朋友打电话,不过不是电话打不通,就是电话打通了,人在外地有事绊住了离不开身;有空的也有,不过都是同行,知道轻重,听了林殊义的描述,滑头点的打马虎眼挂断电话,实诚些的直接说这活接不了。可是别人都能不管,他不行呀!最先给朱永财别墅布风水的是他,这次去给他看宅的还是他,虽然这次他没解决什么问题,但是朱永财不管礼数还是钱财都给足了。于情于理,这事儿他没法躲,退一万步说,朱永财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这名声就毁了,在这一行里也不用再混了。
无奈,他只好又卜了一卦,这不,找到王逸了。有人要问了,能卜卦,干嘛要去打电话求人呀?要知道,道家中卜卦又叫“窃天机”,天机不可泄露可不是一句推托之词,轻则消减自身福报、损毁己身,中则遗祸子孙、宗灭嗣断,重则飞来横祸、遭五雷之罚。所以道家有个规矩,日卜不过三,白天卜卦,晚上回到住所还得焚香敬天,表示所得之财皆为奉天,林殊义在住所就是早晚三柱清香。我们平日里见到的那些景区、路边招你过去算命的,要么就是江湖骗子,要么就是穿着道袍的旅游公司员工。
听了朱永财说明了事情大概,那位小区门口带路的青年端上了三盏香茗。朱老板先喝了一口茶,然后示意林王两人喝茶。林殊义打开轻拨茶盖笑道:“王师兄,我这是沾了你的光呀!这茶盏是景德镇烧制的上等瓷器,这茶也是武夷的上等大红袍,虽然比不上中央特供的那几株老树,但这也是不可多得的上品呀!”
王逸疑惑道:“景德镇?大红袍?”
看着王逸一脸疑问的样子,林殊义尴尬的笑笑,解释道:“忘了王师兄之前一直在上清修行,不过这茶和茶盏都是极好的,非贵客朱总是不会拿出来待客的。”
看着王逸皱了皱眉头,林殊义生怕王逸又当着朱永财朱大老板的面问出什么不接地气的问题来,那简直就太丢份了,弄得自己在朱老板面前都不靠谱起来了。忙起身道:“王师兄,要不我们在这房子内外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王逸起身道:“烦请林道友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