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书一愣,去看神色安然的归尘,他并无什么别的举动,从她出现便只是默默念经。
那些被三当家抢来的男儿,笑书那会儿就已经给人送走了,这里就剩下归尘一个旁人。
“我一心向佛,不要那些。”她隔着幕笠淡淡一笑。
“方才我已经通知了本地官府,片刻便有人来拿你们去审问,望尔等,受各自惩罚。”
那大当家面色惨白,强忍了腿部剧痛,脸带恨意,眼中神色狠辣。
“你这个妖孽,还敢管起爷爷的事来了?看招!”说着摘下脖子里的一个佛像,刷的扔向笑书。
笑书探出一缕纱巾接住,裹了送到归尘面前,“这佛像的确能降妖除魔,震慑妖邪,却于我无用。”
归尘静静摊开一只掌心接住那佛像,再次一叹,“阿弥陀佛。”
到她这个高度,压根不会将这大当家的这幅作态放在眼中,只是封了他的口,静待官府来人。
她镇住了所有人,归尘极为自然的上到堂上,盘膝禅定,便自怀中掏出一只精巧木鱼,开始了念经度化。
“笃、笃、笃——”木鱼声回荡在大厅中,伴随着他清朗低沉的声色。
只是这些土匪可完全听不进去,一时之间只觉得头疼欲裂,心情烦躁的抓耳挠腮。
笑书本认真听着他念经,见厅中众人这幅表现,就是极喜欢他的三当家,都是生无可恋之后,也不知怎的,跟着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在幕笠后默默含笑,他顾自念着经,若不是知道这人脾性,她都以为他在故意报复了。
不过一会,官府的人就到了,冲着笑书行了礼,便押着人走了。
人都走光了,归尘这才慢条斯理的起身,理了理僧袍,笑书打头走出去,他默默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自黄龙山下来,“阿弥陀佛,此次多亏槐仙搭救,贫僧感铭五内。”
笑书含笑,“噢?我原还想着,小师父会计较我将他们送往官府呢。”
他一愣,“阿弥陀佛,贫僧不知槐仙所言何意,槐仙于贫僧有恩,如何会怪罪槐仙呢?”
“你们出家人,不都讲究个慈悲为怀,宽于待人吗?”她轻笑。
“善哉善哉,此却是我佛家心怀,不过,红尘诸人有他们的规则,那些人的罪过交予人间官府是他们的规矩,贫僧却是不好多管。”
她眉眼轻挑,“是吗?那打头的作恶多端,可你瞧瞧他扔来的那枚佛像,灵性十足。佛便是如此吗?只因着是人便护着,而不分好恶?这难道不是管吗?”
“非也,如槐仙这般,虽为妖身,却是佛心,那降妖除魔之物,却是与你无碍啊。”他回道。
“可我只是特例,小师父拿我来说这话,却有耍赖之嫌了。”她硬生生的又堵他一回。
归尘张口,不知该怎么回了,认真思虑半晌,他十分真诚的道:“阿弥陀佛,槐仙万不可误会,贫僧,从不耍赖的。”
她忍不住又是一笑,觉得他一如当年可爱,即便这人本事大了,看着冷清许多,可是本性却是从未变过。
她一静一动,幕笠纱质轻薄,眉眼依稀显露,含着笑意微微。
归尘只是看了一眼,便再次被遮盖过去,他虽没看出什么,却已经断定,这人定然是识得的。
黄龙山山路陡峭,这和尚走的磕磕绊绊,时不时就要掉下去。
笑书袖中一抖,飞出一截儿绿枝来,将他腰背缠了,把人扶的稳当,这才笑道:“圣僧金贵,不比我们山野精怪粗糙,走不习惯,还是容信女带圣僧一程吧。”
说着绿枝一带,人便腾空而起,归尘归拢两手并着,脑袋左右探看,难得的愣神。
笑书一声清凌凌的笑,足尖一点,便衣袂飘绝往山下落去。
细长的墨黑发丝散开,偶有打在他的面上,归尘微合眼帘默念心经,并无多余的神色。
这一幕画面委实奇妙,雪衣墨发的女妖带着一身清正的圣僧轻飘飘落下山巅,因带着幕笠看不清容颜,但凭着那周身风姿气度已经可见绝色。
二人气氛融洽,十分契合,仿似九天之神堕入凡间地狱。
隔着远远地对面山中,有一书生正巧上山,偏头过来便瞧见这一幕,灵感大兴,当即回家便挥毫作出一幅度世堕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