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慌了一下，收回马上给薄时予打电话的手，快速镇定下来，知道肯定是她炎症没消好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导致拔牙创口流了血，应该不至太严重，嘴里面多少也已经含了一包。

沈禾柠眸光彻底转冷，毫不犹豫拨通120电话，微仰着更咽说：“这里有病，拔牙，大出血，住址是——”

等距离最近的圣安医院救护车呼啸赶来，周姨意地打开门，沈禾柠恰好从楼上飞奔下来，在医护面前真实地吐出了一口血。

-

午后江原才敢出现在薄时予面前，对上沉冷神『色』，到了嘴边的实话愣是没胆子往说，想来周姨陪着，只是常见的智齿，医院也约好了，沈禾柠不可能出问题。

所以一次勇气爆棚，跟薄时予汇报的是沈姑娘没事了，已经回城南馆休息。

声势浩大的一场并购持续到傍晚终接近尾声，后续的事宜薄时予全部交代出去，一时间带上『毛』绒小狐狸离开克瑞医疗，直奔城南馆。

路上拨通牙科专家的电话，隐藏住波澜，平心静气问：“小姑娘怕疼，没给你添麻烦吧。”

薄时予不是『露』的，跟朋友私交也极少向透『露』，告诉周姨约好医院的时候，并没有特意提起跟医生的系。

对方忙道：“知道你忙，我还没敢打扰你，正好想问问，你家小姑娘去哪疯了，今天根本就没来看诊。”

薄时予握着手机的五指猝然内收。

江原大致听到了，心脏险些场停摆，车在城南馆院门前戛然停下，隐约看到周姨还站在院子里，面无『色』。

而不等牙科专家继续多说，薄时予就收到了横『插』进来的一通电话，是圣安医院神经科的医生。

薄时予没有接，所有心思都在沈禾柠的事上，片刻之后，一条信息在上方通知栏跳出来，显示缩略内容——

“薄老师，上次早晨从你办室出来的那个大，刚被救护车送来咱们医院让我给碰到！昏『迷』了，满口都是血，看着有生命危险——”

空气如同在一刹直堕极寒，腾起烈火把全身点燃焚烧，穿透皮肤血肉，直抵那个艰难隐匿在身体壳之下的，偏激疯狂的灵魂。

薄时予盯着屏幕上的字，底不可控制地跳上灼红，手指在几秒内僵冷到几乎失去知觉。

单薄手机在掌中出欲碎的异响，电话拨出去的同时，抬起，认知的温雅从容被彻底烧尽，手腕上的白玉观音摘掉那层假面具之后，是应该锁进地狱深处的妖鬼。

-

江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到了圣安医院，十分钟还是五分钟，或者更快，完全没有概念，只记得薄时予那时完全变了语调的声音，暗哑阴沉，叫把周姨控制住，之后再也没说一个字。

重脚轻地冲下车去搬轮椅，今天夜里格冷，不停打寒战。

而薄时予身上只有一件丝质的衬衫，袖扣散开，手白成纸，撑着拐杖不顾一切往医院走。

江原有几个瞬间觉得就跑起来，伤残的右腿像是拖累，让不断摔倒。

整个圣安医院，都在仰视的薄医生，哪怕是坐着轮椅的残废，也永远不染尘埃，尔雅冷静，让不敢亵渎。

现在的这个，艰难地用拐杖代替腿来奔跑，所有端方高洁碎成一地狼藉，只为了去见一个。

沈禾柠起初是真的没什么觉，流血的伤口只是酸酸麻麻，不疼，血量也不至有多恐怖。

上了救护车被紧急处理之后，她才渐渐觉到失血的轻度眩晕，被护士安慰着，尽量把淤血往吐。

城南馆离圣安医院很近，救护车送达往里推的时候，她正好满唇鲜血来不及清理，皮肤白，还晕，整个看上去就基本处濒死。

沈禾柠意识始终清醒，只是到后来有些没力气犯困，帘挑不起来，就略微模糊了。

她张开口让医生止血的时候，听到这间急诊室的门被从面狠重推开，有什么身体不太协调地闯入，带着一身像将挫骨扬灰的寒气。

她没看见，也忍不住凉得缩了一下。

随后给她处理的医生停住，温让她稍等一会儿，并没有去多久，她转想睁开看看的工夫而已，脸颊就被一只冰块似的手轻轻捏住，被迫张开了唇。

太冷了，让打颤。

沈禾柠本能地躲了一下，想求换个温柔点的医生，没等出声音，舌就被镊子夹着『药』棉压住，她呜呜闷哼了声，抗议无效。

她努力抬起睫，乌黑交错的睫『毛』间，男戴着口罩，双手被半透明的手套挡住了肤『色』，只有一双睛，血丝浓重得堆叠成了斑块，错『乱』纠缠的几乎盖住原本瞳『色』。

对视只有极短的一个瞬间，沈禾柠甚至都没有确认到底是谁，就已经愣住，只觉得惊心动魄。

晃神后，她认定这就是薄时予，还想拉近距离看清楚，就被那只手控制住，牢牢按回原位。

沈禾柠半昏着，心脏在胸腔里失去规律的『乱』跳，牙齿的伤口好像被缝针用『药』了，她都没有觉，分不清疼或是痒。

记不得去了多长时间，她总算被允许合上嘴唇，有些干涸的血迹还凝固着，她猜应该很狼狈。

明明给薄时予看到这样的场景，是她最完的计划。

等真的到了这一刻，她仍然担心自己血糊糊的会丑，那些在她掌握之内的进程，也全变成了受到的莫大冤屈，全部化成了水泼向。

委屈，不甘，报复，偏宠，想得到，想霸占……一切都在她脑中不停地叫嚣。

沈禾柠鼻尖抽动了下，泪说来就来，顺着轻颤的睫『毛』就准备往溢。

“我疼，”她刚处理了伤口，吐字还很吃力，一堆话摆在那，先挑上次没得到回应的那句来讲，“我说了！我想的就只是——”

夜里的医院永远吵闹。

这里是独立的小急诊室，只不一道薄薄门板面相隔，太多杂音顺着缝隙向内涌。

病床车匆匆，有医护在叫喊，患者痛呼，或者絮絮的讲述病情，有搬动器械，做心脏起搏，敲掉针剂玻璃瓶的，清脆一声落地。

沈禾柠听着这些声音，觉得离她无比遥远，她躺在很小的一张临时病床上，骤然被一只温热的『毛』绒玩具盖住了睛。

她失去视觉，前一片昏黑，隐隐透着玩具的火红，可看不到那个的脸。

“别说话。”

终开了口，嗓音像被握碎，三个字艰涩含混。

沈禾柠的呼吸消失，接下来的话也确实没能说完。

她的手用力抓在病床护栏上，藏在被子里的脚尖紧紧绷直，脑中嗡的炸开大片烟花。

男的唇冰冷柔软，覆盖上她。

深夜，兵荒马『乱』的医院里。

她一身血气，被薄时予蒙住双，压下来温柔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