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薄时予不知道的时候,沈禾柠其实早就习惯这样的场面了。
她以前在薄,除了哥哥之外,只有薄父待她好,薄父总是顾念她爸爸曾经的救命之恩,所以对她耐心善意。
薄父常年出国在外,其他薄的人,包括来往的世亲朋,如果哥哥在场,都会对她不错,后来哥哥上学长期离,大就不用再伪装了,虽然算不上疾言厉『色』,距离感和俯视一直那么刺人。
她只是个普通人的孩儿,一生也不该走进薄这样的门大院,好像所有人都在时刻提醒她,她寄人篱下,必须认清自己的位置,这个本来就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薄时予对她的偏宠就更让人嫉恨,那惦念薄时予婚事的世交们,横竖看她不顺,碍于薄时予才不敢瞎做什么,只明里暗里用态度压她。
她明白的,从来不想计较,也不羡慕那生来锦衣玉食的大姐。
敏感的心底,始终在渴求的,只是想拥有一个不看轻,不用心谨慎,想说就说想闹就闹的。
跟哥哥两个人的。
沈禾柠知道今天这人声势浩大来城南公馆,绝对是冲任暖的事,没那么容易善了,她哥也不得不顾忌两多年的情分和脸面。
任跟薄的生意往来多,不那么轻易撕破脸,何况说到底,联姻本来就是两乐见其成的事,怎么可因为一个她,公开弄出什么嫌隙。
沈禾柠刚才气不过,选择当众作一次的时候,做好了哥哥不会配合她的准备。
她提前哄了自己不哭,再怎么样也得撑住,不太丢脸,她没想到,薄时予会说这样的话。
好像是一个人赤|『裸』站在冰天雪,突然最依赖的那只手拽入怀里护住。
从前受过的一切苛待和委屈,忍没跟他告过的那状,在这一刻都集体化成了灰,全不值得一提。
沈禾柠角红了,手本来在睡袍衣袖里头用力攥拳头,现在终于慢慢打开,幼鸟归巢一样,抬脚朝薄时予走过去。
薄时予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慢点,今天因为学校里那脏水,害得我们柠柠弄伤了脚,走快了会疼。”
这句话清清淡淡撂下,任母的脸『色』更难看几分,不可置信瞪睛,亲目睹沈禾柠一步一步靠近薄时予,当真要坐到他的腿上。
孩子的身体跟男人的腿刚要相碰,又突然间离开。
任母刚喘过一口气,下一秒就更咬牙切齿。
沈禾柠得到最大靠山,脚也不疼了气也不喘了,妥妥的城南公馆当主人。
她深吸口气,一雪前辱,笑盈盈看了一圈沙发上的众人,狐狸似的眯扬了扬红唇,娇气歪头说:“不好意啊各位,因为我们阿姨惹我生了点气,时予哥心疼,就把她赶走了,目前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薄时予略抬了下眉梢,带清浅笑意应了一声。
沈禾柠有哥哥这么加持,更有恃无恐,翅膀硬得要起飞。
她不紧不慢走到茶几边,只拿了两个杯子,端起陶瓷壶倒满,一杯给了薄老爷子,还甜甜叫了声“爷爷好”,让老头子额角青筋直蹦,把紫檀手串握得咯咯响。
然后她完全无视其他人,尤其把任诸位当空气,捏另一杯直接到薄时予腿边。
沈禾柠动作特别熟练,酥懒坐上去,身娇体软往他身前靠,细细手臂曲起来,手肘嚣张搭在他肩上,接把杯子递到他唇边,声音是自然而然的软媚:“哥,说那么多话渴了吧。”
偌大客厅几乎鸦雀无声。
薄时予垂眸看了杯子,以及姑娘慧黠的,还隐约暗藏泪的双,他略张开唇,就她的手喝下一口。
任人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任暖双膝并拢,手互相握,温婉淑的姿态坐在旁边,也已经控制不住表情,瞠目结舌看两个人的互动。
任父和几个叔婶面『色』铁青,几番忍耐又下不了决心当场发作,只有任母作威作福惯了,管不了那么多,猝然站起来,颤声道:“时予,你这是什么意!”
薄时予徐徐抬起,迎上一众激烈目光:“我的人,在自己客厅里连个座位都不有,您又是什么意。”
任母气得手腕直斗,正要说话,薄时予下一句已然沉沉落下来,压到她头上。
他音量并不,来有力让人发憷:“买通周静娴,在我的身边为你们办事,我这几天不过是给了点馈的还礼,就按捺不住去柠柠学校散布谣言,今天名义上是过来道歉的,结果登堂入室,对我的人出言不逊。”
“该问的人是我,”他揽沈禾柠,手不轻不重盖在她后脑上,闲散拨弄长发,“诸位到我里来,到底什么意。”
看暗涌全要掀到台面上,再继续下去必然会动摇两关系的根基,克瑞医疗也将受到影响,薄老爷子咳嗽了一声,把杯子往茶几上一嗑,开口道:“这么多年交情了,长辈晚辈之间还计较什么,说到底都是事,禾柠——”
他两边都不得罪,还是先拿沈禾柠说事:“从时予腿上下来,当这么多长辈的面,不管兄妹还是叔侄都不这样,成什么体统。”
“兄妹”和“叔侄”尤其加重了语气。
沈禾柠难受抿住唇,没感觉到薄时予有松手的意,随即她弯眉笑了,非常不经意让睡袍领口松了一点点,『露』出里面『性』感睡裙的蕾丝边沿,既不会『露』骨,又足够证明和挑衅。
她一脸天真纯美,手撑在薄时予膝上,前倾身,无辜问:“爷爷,谁的兄妹叔侄……会两个人单独在的时候穿蕾丝睡裙。”
她胆大包天,这句话相当于挑明,在未经薄时予许可的情况下。
话音落下,其他人彻底维持不住表面和平,还在等薄时予的反应,如果他否认,如果他对沈禾柠动怒,那——
薄时予确实有了动作,他拦腰把沈禾柠拽来,转过她身体,让她面对自己,双手解开她睡袍腰间带子,将衣襟合拢,恨不得锁骨都别『露』,再重新给她系好,勒得沈禾柠腰直酸。
“看不见这么多人?”他低声训斥,却犹如纵容,“就不让我省点心。”
任父受不了打击,第一个起身离开,任的叔婶更不随便在薄时予里造次,任母拽住任暖手腕往外走,把她弄得哭腔喊疼,边往外去边头看薄时予,没得到他一丝目光,剩下的薄人更噤若寒蝉。
今天到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薄时予的外表太有欺骗『性』,年轻身残,温和矜雅,这样的掌权者肉可见的好拿捏。
实际上动起真格来,他手段是整个薄几代里也没人比的狠,毫无人味儿,上手术台面对再多惨烈也没波动,生意场上简直是冰冷的屠戮机器。
前一秒还温文含笑,下一秒可就手起刀落了。
任就算旗鼓相当,也不敢真的当面招惹他。
薄老爷子连说了几声“好”,也从沙发上站起来:“时予,出来跟爷爷说句话,总归不是什么过分要求了吧。”
沈禾柠知情识趣从薄时予腿上下来,心口连续变奏的心跳震到胀疼,她乖乖站到一边,薄时予神在她脸上凝了片刻,沉默转动轮椅,跟老爷子去外厅。
离沈禾柠越远,腿上和怀里的温度就越是消散,直到剩下一片空『荡』的凉。
老爷子背手站在大门前,目送任气急败坏走远的车影,肃声道:“时予,你是不是太随『性』了,不满任所为可以,他们的面子就完全不顾?公司那边——”
午后的日光有偏斜,光线折在薄时予脸上,五官像硬生生切割,一半阴郁一半清明:“爷爷,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拖一条残腿也要接手公司。”
老爷子一愣。
薄时予作为孙辈,还是个腿废的残疾,当然头脑再好也不是继承人首选。
当初公司动『荡』易权的期间,薄时予腿伤刚才恢复一点,按理说正是最痛苦的时期,加上学业和医院的工作,对他来说已经过于难了,然而他没有犹豫坐轮椅,出现在这个斗争的权力场,直至让其他上辈辈相继出局,一个人大权在握。
薄时予漫不经心笑:“如果我不掌这个权,成了一个困在病房里的废人,以后柠柠受了欺负,谁护她。”
“任还活在梦里,单凭他们早就不影响我,我坐在这个位子上,”他中透出偏狂的恣意,“就是为了让柠柠为所欲为。”
老爷子瞳紧缩了一下,张了张嘴,渐渐觉得事态严重,发展又太快,远超出他的预想。
他顺了口气,残酷道:“时予,真正活在梦里的人是你,你的梦比别人更极端更不现实,上次谈过的那话,你应该不用我再重复。”
薄时予没有否认,唇边笑痕反而加深,底有血丝攀爬上来,交织成网。
“我这场梦提前定了日期,”他说,“倒计时开始之前,我怎么陪她玩,都是我自己的事。”
老爷子摇头,锐利看他:“三个月期限?人孩子年纪,心『性』还不定,就算跟你玩了一阵,撇下之后也轻松再找别人,世界精彩得估计要不了几天就把你忘到脑后了,你呢?”
“三个月一到,你抽身?”
他在提醒薄时予,这场短暂又不切实际的梦终归要醒过来,现在沉溺越深,以后越是万劫不复。
“不,”薄时予抓手腕上的观音像,骨节隐隐发疼,答平静,行为却如扑火,“又怎么样。”
他已经跳入了深渊,除了用有限的时间沉沦,其余都是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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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柠没有偷听的习惯,也不想缠人到寸步不离把她哥绑紧,她在客厅里等到薄时予返,满肚子的话想说,薄时予先看了她一:“别自己脑补太多,只是配合你的演出,顺便替我解决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