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徵咬了咬后槽牙,颈侧的青筋微微凸起,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恨么?若仅仅只是恨,那反倒没这般纠结。”昏黄的烛火中,陆浅葱将冰冷的指尖拢进袖子里,垂下眼盖住眼中的疲色,“王爷,我之所以想要离开你,只是因为我们缘尽于此了,再强留,于彼此而言都是一种痛苦。”
听到‘缘尽于此’几个字,赵徵的眸色愈来愈深,眼中似有风暴酝酿,他紧抿着唇角,面色如同笼罩着一层寒霜,不甘心的质问她:“既是如此,你为何要救我!让我死在你面前,岂不更解你心头之恨?”
这次,陆浅葱沉默了很久。
她半垂着眼,欣长卷密的睫毛承载着金粉似的光,在灯火下颤巍巍的抖动。不知过了多久,她叹了一口气,抬头直视赵徵:“王爷,你这么聪明,又怎会不知道我救你,是存了心想报复你。”
仅此一言,赵徵像瞬间失去了所有骄傲的资本,连宽阔如铁的肩膀都垮下去了半分。他眼中出现了少有的脆弱和茫然,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陆浅葱。
“为什么?”他问。
陆浅葱几乎要心软,咬咬牙调开视线,继续将残忍的事实剥离:“我知道你迟早会有苏醒的一天,所以我费心照顾你,为你端茶熬药,就是为了告诉你,你曾糟蹋了什么,你失去的是什么。我会笑着从你面前路过,活得比之前更好更自在,而这种好,再也不属于你……”
“够了!”
赵徵一拳狠狠击在墙上,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而落,他红着眼,声线有些微微的颤抖:“够了,陆浅葱……”
说到此,他仿佛无法呼吸似的,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你成功了。如果报复我能让你开心一些,我情愿被你报复一辈子,只要你能……留下来。”
陆浅葱像是不认识他似的,抬眼打量了许久,见他没有戏弄的意思,惊诧道:“你什么毛病。”
说完,她又自嘲一笑:赵徵说起情话来就跟最抹了蜜似的顺溜,当初便用海誓山盟的那一套将她耍的团团转,如今故技重施,可惜,她不吃这一套了。
赵徵沉默的看着她,目光炙热。
陆浅葱拢了拢鬓角垂下的发丝,低声道:“开始那几日,我的确是有心报复你。我只是太难受了,想亲手给你希望,再亲手摧毁,将你狠狠抛弃,想让你也尝尝我受过的苦,经历我所受过的痛,想让铁石心肠的你明白一颗真心被人踩烂在泥淖里的滋味。
可是后来我忽然发现,这么做真的没有意义。感情一事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遇见你是我咎由自取,是我作茧自缚,是我沉迷于过往自怨自艾,可即便是再成功的报复也无法让时间倒流,无法让伤痛愈合。现在,我不愿再一叶障目,我想看看除了你以外的另一片天。”
赵徵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连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依旧是陆浅葱打破了平静,她苦涩一笑,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和从容,“赵徵,其实你我都很清楚:我于你而言不过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是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像是一件衣服,哪怕自己再不喜欢,也不希望有别人占有她。
可这,不是爱。
“鸡肋?”赵徵嗤笑了一声,锐利的眸中拉满了血丝,他向前一步,逼迫似的盯着她:“陆浅葱,你以为我生死一线时爬也要爬着来见你,是为了什么?即便是我伤过你,你连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陆浅葱不敢深想这个问题,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望着赵徵道:“过了期的糖果,味道再甜也不能吃了。赵徵,不如你我各退一步,我放下仇恨,你抛却执念,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如此纠缠不休,倒不像你的风格。”
“过期?”赵徵焦躁的在屋内踱步,又呵呵低笑一声,如同一只走上穷途末路的猛兽般,神情可怖道:“本王与你的感情过期,那谁与你是新鲜的?姓江的吗!”
赵徵还是老样子,一旦有人触他逆鳞,他便会口不择言、不择手段,哪怕是对待自己的妻妾,也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令者模样。两人观念完全天差地别,陆浅葱自觉跟他解释不清,不禁感觉身心俱疲。
赵徵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心虚,心中怒火更胜,几乎是咆哮着说:“你知道江之鲤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不试一下,你怎么知道本王会比他差!”
陆浅葱疲惫道:“你贵为王爷,权势女人俱握在手里,少了我又能怎样呢?你现在身份尴尬,正是需要借助永宁郡主的力量翻身,贸然将我带去临安,你将如何对郡主交差?”
她这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赵徵一时无言辩驳。
他沉默许久,拳头紧了又松,胸膛急促起伏,似乎在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半响,他折剑般的唇微微张开,几乎是将一句话嚼碎了从牙缝中挤出来:“这么说,你宁愿跟着你的灭门仇人,也不愿与本王复合?”
他冷笑:“那可是一只六亲不认、见人就咬的疯狗!”
作者有话要说:江叔叔的马甲终于掉了,不过别担心,江叔叔真的很好很好的……
人呐就是这么复杂,别人以为是英雄的,于你而言却是恶魔,譬如赵徵;
别人以为是恶魔的,说不定于你而言却是英雄,譬如江之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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