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院子外站定,冲莱克比摆摆手:“你走吧,明天见。”
“珍宁小姐,请等一等,这是明天您要穿的礼服,我找人订做好了。”
莱克比已经不敢像第一次那样,直视那双光珀逼人的眼睛了。
放缓了音量,他从随身携带的手提箱里,取出一套底色纯白,用鎏金色丝线勾勒纹饰的绸缎裙袍。
甄一宁随手接过来,点点头:“好,你也回去准备下吧。”
丢下这句话,她进了院子门。
今晚黑龙倒是没有捣乱,估计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呢。
只是四下一片寂静,连树梢上的枝叶都没有晃动,显示出一种不寻常的氛围来。
甄一宁疲惫得厉害,根本没留意到这些异常。
她推门而入,摸索了半天,没找到烛台,也就算了,反正镜子就放在窗前。
她脱下身上的衣物,抖开那件宽大的神袍,打算随便套上,就着冷清的月光试一试,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毕竟明天的庆典对她而言很重要,是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行忽悠之事。
作为曾经的娱乐圈人士,她再清楚不过,场合越重要,战袍的逼格得越高。
她打了个呵欠,捋了捋身上这样式复杂的长裙,正琢磨着要怎么系带子时,突然感到背后有一股寒凉刺骨的气息陡然靠近。
甄一宁不动神色地绷直身体,握住衣服下的匕首,余光却瞥向月光下的长镜——
泠泠镜光里,一道白色的影子从房梁上轻巧地跃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后。
甄一宁反手握住匕首,在那道身影“抓住”她的瞬间,全力以赴地送出刀锋。
下一秒,她只觉得自己光裸的肩被握住,匕首“叮”的一声,砸到地上。
“甄甄,你又想伤我。”冷清又低哑的男声,如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开,夹杂着一丝黯淡的委屈。
甄一宁大脑中一片空白,她半天没回过神,怔怔地开口:“谢暮尔?”
谢暮尔没有回答,将头颅埋在她肩窝里,声音显得很闷:“今晚的月亮好看吗?”
甄一宁还没回过神,下意识顺着他的意思答:“好看。”
谢暮尔张口轻轻咬在她的脖子上,不知道是不是戾气压不住的原因,显得有些莽撞:“小骗子,你又跟谁去看的月光?”
甄一宁终于清醒过来,顾不得被碰倒的镜子,她迅速转身,紧紧抓住他略显瘦削的身躯,声音喑哑得厉害。
“谢暮尔!”
这下,她整个人都暴露在月光下了。
尚未完全拢紧的纯色神袍,松垮地穿在她身上,在月光的映射下,那些鎏金色纹路像是在流动。
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如同蒙着一层绒光,几近透明色。
谢暮尔清亮的瞳眸,一点点变得幽暗。
不可避免地,他又回想起几个小时前,那个小孩蹲在门口,隔着一道窗,兴奋地劝说他。
“海妖大哥,珍宁姐姐明天就要和我哥订婚啦,他亲手做的礼服,珍宁姐姐可高兴了,您快去找其他姐姐当新娘吧!”
甄一宁还仰头定定地端详着他的面容,眼底被酸胀的情绪填满,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变化,她伸出手,摸了摸他垂落的发梢。
像是在确认什么,她急促地换到眉心,然后是那双从光明神手上拿回的美丽眼睛,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毫无血色的唇上。
高高提起的心脏总算从云端落回实处,她仰着头,眼底泛起晶莹的笑意。
“终于舍得回来了?”
“谁要你的心脏啊?我一开始就说了不要,你可真是固执……”
话音未落,院子外却响起莱克比清脆的嗓音:“珍宁小姐!还有件事!明天您要用的权杖和花冠,我给您送进来吗——”
谢暮尔不愿再压抑那些翻涌的戾气和涩意,他伸手捂住她的嘴,然后迅速俯下身,模糊不清地开口:“我想画画,可以吗?”
甄一宁心头一跳。
他却并不打算等到她的回答,像标记底盘的小兽般,毫无章法地在她身上作乱。
甄一宁闷哼一声,轻轻抱住他的脑袋。
外边的询问声还在继续,附着莱克比犹豫不决的脚步,甄一宁急急地拽住谢暮尔,瞪着他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撕啦”一声脆响。
紧接着,后背一凉。
他垂眸,毫不避讳地与她的眼睛对视,浓稠的眼底没有半点光。
甄一宁扯着裂开一道大缝隙的神袍,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跳,但对上他幽邃的眼睛,却立刻色令智昏地觉得,不过是一件礼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这是明天祭祀要穿的,怎么办!”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谢暮尔的唇角微微勾起,声音却已经毫无波折:“我给你做。”
甄一宁刚想再说些什么,下一秒,却察觉到她的掌心里,被塞入一节冰凉坚韧的东西。
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掌心里灵活的龙尾,手痒痒地刚想去抓,那节尾巴尖,却已经朝其他位置挪去。
等她意识到不对劲之处时,已经被磨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抱紧他寒冰般的躯体,发出一声呜咽。
等到月亮被乌云遮住,她神志不清地问:“谢暮尔,心脏还你好不好?”
“不好,寄存在你那里。”
他私心地想,那样她不管去哪里,都不得不去听,他心脏跳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