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江驰禹吃的不多,怕胃里难受便停了筷,“陆缙有事也不会找你说,你舅舅现在恨不得你撒手不管事,带着本王浪迹天涯去呢。”
容歌无奈。
的确是这样,苏敞之甚至还专门派人给容歌送了“浪迹天涯”的行程图,一路上他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只要容歌肯动身,绝对快乐到吐。
可容歌瞥了眼就扔了,她不会去的。
江驰禹看容歌短暂失神,就伸手帮她擦嘴角,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容歌回想半年前那难挨的时光。
故意打断容歌的思绪,江驰禹说:“太子爷久驻定远,背地里嚼舌根的多着呢,定远这是坐不住了,想继续更大的谈判。”
“中都刚有了雏形,休养生息也才开始,我们现在每走一步都是登天的难,哪还能便宜定远,让他们肆无忌惮的提条件。”容歌不悦的嗤了声,“陆缙来就来了,拖着吧,大不了我明天起就缠上他,我倒要看看,他能跟我玩几天。”
江驰禹笑道:“夫人要本王日日独守空房就算了,还要出去纠缠别人,怨死了。”
“……”
容歌凑近江驰禹狠狠的蹂躏了几把,埋在他怀里,细声说:“那你就好好听话,好好吃药,快点好起来。”
江驰禹捏了捏她的后颈,低低“嗯”了声。
两人也不叫下人来收拾碗筷,吃饱喝足就拥在一起安静的坐着。
江驰禹的身体一点都不好,他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病人。
容歌每天都在担心他。
江驰禹甚至觉得自己去了阎王殿,他在阎王跟前走了一遭,濒死之际,耳边残留的还是无休止的兵戈,容简那狂妄放肆的阴笑……
一场噩梦,永无止境的噩梦。
定远军和锦衣卫先后冲出北城,用最无畏的牺牲……江驰禹被定远军拽起来扔在了马背上,一路狂奔。
汴京城所有该撤退的人,都在容简杀入皇城之前拖家带口的南下了,至于那部分走不了的,有的死了,而有些还活着……
容歌在南下的马车里泣不成声,她颤抖着手去摸江驰禹的脉搏,一点都摸不到,黏稠的血糊住了她的眼,她一度以为自己抱的是一具尸体。
那场恶战,她失去了太多。
在容简的乱军踏破长街后,费浦和佝偻着身子站在他的马前,颤颤巍巍的唤了声:“小简……”
曾经那个无忧无虑活在璃王府的小简早就死了。
容简可不会听劝,费浦和句句肺腑之言,落在他耳中都成了笑话,年迈的老人就那样死在了容简无情的刀下。
容歌连给他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晚上江驰禹睡了,容歌还醒着,她夜里常常惊醒,总要听着江驰禹的心跳才能慢慢睡着。
她该庆幸,江驰禹还活着。
悄悄下了榻,容歌披上外衫出了门,坐在廊下发呆。
宿青乔和竹莺走过来,陪她一起坐着。
好似已经习惯了。
好半天,宿青乔慢慢开口,“夫人,定远会在秋后发兵汴京吗?”
“我不知道。”容歌讷讷道:“容池没有拿到实权,所以派了陆缙前来谈判。”
宿青乔叹气,“定远八州现在里外都是兵,他们本就没有伤到根基,秋收后便已经休养了一年,若将军肯发兵,容简不会好过的。”
“我们刚到中都那会,容简暴怒之下让乱军南下清剿,京军和锦衣卫皆伤重,南边与汴京的疆界,是定远军拦下来的。”容歌望着没有星星的穹顶,漆黑的瞳仁眨了眨,“为此我们拿了一个东宫太子之位做了交换。”
尽管容祯有千般不愿,可江驰禹是定远军救的,皇后带着根基安全后撤,苏敞之也帮忙了。
更何况拦住乱军,给中都争取喘息时间也是定远军。
这个东宫太子,是苏敞之那时候唯一的条件。
容歌要救江驰禹,便要通行大药谷,中间也少不了绕道定远……
苏敞之对她说:“舅舅是个谋士,不做毫无利益的好事,容池需要一封册封的诏书。”
……容祯给了。
只不过是个虚位,容池在太子之位上虚坐了半年,眼看着中都渐渐稳定,定远军的谈判又来了。
这次要的是容氏的实权,东宫太子要真正的入住东宫。
“夫人,不能给吧。”宿青乔偏过头瞧着容歌,“将军想吞并中都。”
容歌靠着身后的柱子,凉意从脊背蔓延进心肺。
她闭上眼冥想,嘴唇缓缓拨动,轻声:“乔儿,你觉得容池厉害吗?”
宿青乔实话实说,“不厉害。”
“为什么?”
“一个傀儡而已。”宿青乔一针见血,耿直的说:“容池一开始和将军或许是合作关系,可现在他离开了汴京,羽翼都被将军卸了,将军面上尊称他殿下,不过是看在陆缙的面子上。”
容歌忽地笑了,“容池和陆以柔很相爱。”
“爱是软肋。”宿青乔说:“陆以柔也爱容池,可她更是陆缙的妹妹,陆缙的话她自小就听的,还有那一双儿女都是容池的软肋,自始至终想要这天下的人都是将军。”
“是啊。”
容歌想,苏敞之想要天下,所以他要扶持容池上位,容池是他一早就挑选好的“傀儡”,一个被爱束缚的人。
“可是我不想。”容歌擦着掌心,淡淡的说:“这天下姓容,不会姓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