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传输完毕，系统正常运行。”

...电流声戛然而止，短暂的白噪音消失后，耳边只剩下空灵的虫鸣。

张煜嗅到了泥土的气息，地上湿漉漉的，似乎刚刚下过雨。

降落的坐标和预期的差不多，相较于之前的尝试顺利了许多。

他慢慢站起，拍去衣上的尘土，环顾四周，四周是规矩的田地，他降落在秧苗的包围中。初生的秧苗正破土而出，一片欣欣向荣；身后，是一道蜿蜒的路，直通田野尽头。

没有那家伙的身影，张煜松了口气，手中的魄璃也收入鞘中。

“还好脚下是荒芜的地面，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张煜顺着田垄走到地头，不经意间瞥见一块木牌。

那块木牌孤零零地立在荒地一角，格外显眼，他伸手拂去上面的灰。

“孟...”后面的字样已经被岁月磨砺。

“还算一个平稳的开端。”张煜给自己打气，并且已想好了自己的设定。

“这一次，让我作为未来者，试着拯救你们吧。”

他顺着路走到尽头，一处不大的村庄浸在夜色中。时已过子夜，只有一户人家还亮着灯火。张煜踌躇许久，克服多年来的社恐心里，叩响了门。

屋内的机杼声止了，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爹？”

“是个姑娘？”张煜暗想。

“不...不是，我只是赶路人，想在此投宿...”

“这么晚吗...在这里还是另寻他处？”屋中的机杼声又渐渐想起。

嗯？是不是那姑娘没有听清。

“呃...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你们家借宿一宿。”

机杼声盖过话语声，屋内无人应答。张煜背靠着门，缓缓坐下。他似乎明白姑娘的用意。

“不可以开门，对吧。毕竟你一个人在家，多多少少会有危险。”

“你怎么知道？”

张煜：“刚才，你是在织布吧，如果还有别人...”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觉得不应该说下去。

“不过，你这么小就开始做家务了吗？”

“十三岁，不小了。”那姑娘在里面咯咯笑着说。“娘走得早，爹每天也很辛苦，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帮点忙应该的。”

听到姑娘的话，张煜自己反倒羞红了脸，别说十三岁了，就是十八岁的他，也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啃老族”。人家会想着怎么操持家务，自己只会对着纸片人喊老婆。

张煜脑补出姑娘的模样，坐在机杼前，青丝顺着肩披下，柳叶般的眼眸追随着拨丝的纤手，娴熟老练的动作与稚嫩的声音交融却毫不违和——她的声音很近，也许也倚在门旁。

“爹去卖牛了。”女孩主动挑起话题。“说好天黑前回来的。”

“不种田吗？”

“田是当然种咯~但近几年收成不好，卖粮食的钱远远不够，所以我也织布补贴家用。”

张煜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卖了牛，种田不就更费力...”

“一共就那么一亩三分地...”姑娘的声音透露着无奈，“凭双手双脚也能打理了，况且阿黄老了...从小陪我长大的阿黄...爹也舍不得，可有什么办法，我也理解爹，留着它只会拖累...”

“我明白...”张煜望向天空，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穿过北斗，在弦月上侧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有星孛入于北斗...彗星袭月。”他口中喃喃着天象。

“叔...我可以叫你叔叔么？你是外面来的吧。”

“你指哪个外面？”

“村子之外的世界。”

“你没有出去过吗？”

女孩的声音停顿片刻，“还没...家务活很多，总是找不到时间，不过去年过年时，泓心曾带我往后山转了一圈，那边景色可美了~有时间我一定再去一次。”

“泓心是？”

“我最要好的朋友，她家就住在附近，你踮脚往西看，那个尖顶的红砖瓦房就是她家，她平常睡得蛮早，现在应该已经熄灯了吧。”

张煜踮脚看了看，依稀辨认出夜幕中尖顶建筑的轮廓。

“你想离开村子，去外面的世界？”

“倒不至于背井离乡...但总想着出去走一走，长长见识。”

“如果——外面的世界和这里一样呢？”张煜忽然觉得说了不好的话。

“抱歉，我不该说这么丧气的话。”

“怎么会？”那女孩笑着说。“不可能哪里都是灰暗的吧。”

张煜沉默了，他捏了捏衣襟中的魄璃，这个世界，真的如他设想般，如他所见般祥和么？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要剥夺他们选择的权力呢？

他的肩上多了几分罪孽感。

“叔叔，你还在吗？别睡着了，如果冷的话...我可以隔着窗户给你塞条被子。”

“不必了不必了。”

“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直以来村里的人都在往外走，很少回来。”

“我也不太清楚...”张煜编撰些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