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心已经200多年没有做噩梦了,即使是思涵离开的那段时间,他也未曾做过噩梦。甚至于,从未做过任何梦。
他曾经以为,他们这类人的梦,对于外在或许会有一些未知的影响,所以不会轻易做梦。而这个梦,却告诉他,梦对于自己,始终是最重要的。
他艰难的支撑着自己坐起,毕竟伤了一条腿,这个动作会比之前难很多。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从梦中惊吓着跳起?
闻着满身臭汗又头昏脑胀的自己,自从菌丝入体以后,才真的像是活着。以前的自己,哪有如此起伏的心境与持续地肩酸肉痛之感。
“今天我们要见一位客人,你是否要盛装出席?”童瞳一如往常不请自入,他倒没有厌烦之感,只觉得两人如此亲近,不复自己寻常的行事作风,心中也不曾生出龃龉之情。性情若要变岂能是一朝一夕之事,而最近自己所做之决策所说之话,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更让他觉得后怕的,是他不知这种变化是从何时开始的。
突然失去自己对思想的掌控,是一件会让人彷徨得事。尤其是释心这样,很少被自己的欲望左右的人。
童瞳见他头发湿漉漉的,呆坐在床上也不回话。怕是又在担心自己的腿。
“你到底是希望恢复还是不希望恢复啊?”
待他回过神来,童瞳又自作主张地坐在他床沿上。
他回想起自己,按照以往的性子,即使如小珂般亲密的关系,他亦不会允许她肆无忌惮的往自己身边靠近。是自己受了伤失了底气,还是真的转了性子。
“我希望恢复到像正常人那样。”释心朝那条在被子底下的左腿看去,任凭他的意志再坚强,那条腿却动不了分毫。但他也并不是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它就在那儿,一直酸麻着、弯曲着,特别难受。
“可你知道病因,若换了正常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真是说话不嫌伤人的。自己竟有些期待,能恢复以前的修复速度了。好像永生,是有那么点好处。
“为什么今天要见人?我谁也不想见。”每天被软禁的人能有什么好心情呢,当然是一副抑郁的样子了。蓬头垢面,满脸胡茬,眼周的黑眼圈都深了,眼袋大概能掉到地上。突然觉得这个样子见人,也没什么可丢人的。以前为什么总有为人为神的包袱呢。
是自己心态不对,该检讨!
“是我的一位贵客,其实你不见的话……倒也可以,但总想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童瞳果然是一副人精儿的样子,是有些社交达人症在身上的。但自己向来孤僻,与她也没到非要认识她朋友那般亲密的程度。
“可以就不见了。”释心没有要下床的样子,又回到了刚才那副神游太虚的模样。
童瞳没劝成功,就有些丧气,问了句:“你不洗个澡吗?”
释心这才想起来,自己做噩梦盗了一身冷汗。头发都湿透了,不仅要从头到尾洗一遍,怕是这床单被褥都要麻烦来伯换洗了。
想到这儿,释心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除了来伯,你不考虑雇一些人?他年纪大了,我这样总麻烦他,我也会脸红的。”
童瞳却说:“他和别人不一样。”
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这话中的‘他’根本不像对一个长辈的称呼,倒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他是因为生病如此?”
童瞳似乎对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有些后悔,把头转了过去。不想让释心看到具体的表情,显然她对于释心洞察人心的能力有些忌讳。
释心笑了笑,笑她,既然已知超自然能力的存在,那在他眼中,便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的事你别管!”颇有些装可爱的意味。
童瞳是众星捧月的性子,但总比老时候府中娇俏的大小姐多了些心机与深沉。倒不如说更像个天山童姥,少女的外貌通明的心,像个电视里才活了几百年的小神仙。
“你那位贵客若是来见我的,那我可要摆点架子,怎可叫人觉得我落了难,连个管事丫头都不如。”
童瞳就总喜欢拿下巴看人,现在也是如此:“那位可真是贵人。没有她,燃心无间怕是要被困在那片神秘的丛林里永世不得出了。”
释心还未想到接下来问她些什么,她便已经转身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