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步她就看到了一露天火堆,而多吉正跟白日救她的男人在一起。
陆烟看到徐进刚开始还有些烦躁,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刚走近,陆烟就见徐进一身脏兮兮的,还穿着下午爬过沼泽的衣服。
满身泥,脸上、脖子上、头发上到处都是,跟个野人似的,狼狈得很。
她坐下来时,徐进狠狠剜了她一眼。
陆烟那时不过二十来岁,哪能经历这委屈,直接当着多吉骂了起来:“你他妈什么眼神?”
徐进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听到陆烟骂,也跟着发起火,指着陆烟鼻子骂:“你他妈还好意思问,你自己看看为了你,大家下午都干嘛了?知道他们为了你做了什么??你别他妈不识好歹,书读后脑勺去了,他妈一句谢谢都不会说?”
多吉在旁边瑟缩了肩膀,抱着徐进的腰杆不停说些话,陆烟听不懂,不过大概意思明白,让他们别吵架。
陆烟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徐进要跟她骂,她理不理亏也会骂回去。
两人僵持了将近两小时,多吉喊来了阿爸次仁,次仁手舞足蹈了半天,陆烟才熄火。
也是第二天陆烟才知道,次仁他们为了帮她拖车,去喊大卡车的费用是他们家半年的生活开支。
最主要的是实在太过折腾,几乎没人愿意过来,是次仁去求的。
陆烟知道以后很愧疚,离开前留了两千块,可惜,她走出多则才发现钱在她的口袋里。
也是从那时起,陆烟开始经常跑川西、跑多则。
她跟徐进刚开始并关系,她觉得他有病,他觉得她矫情。
直到那次他俩一起去找医生救一个村民,徐进身体出了问题,她开车一路跑徐进才对她态度有所改观。
后来,越来越了解才发现当初的偏见有多大。
大抵人都是从不了解到了解的,他俩最开始那剑拔弩张的样能走到现在也不容易。
到这就够了,不能往前一步,也不能往后退一步。
想到这,徐进咬了口烟,懒洋洋回:“废话,当然记得。还差点跟你打起来。”
陆烟也记起了这茬,朝徐进挑衅:“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哟呵,吹牛谁不会。有本事我俩打一架。”徐进挑眉,一脸不服气。
刚说完,徐进小腿就被人踹了一脚,紧跟着,一个没察觉,陆烟一把揪住徐进的衣领一个用力将他撂倒在了草地上。
徐进一怔,下一秒骂骂咧咧起来:“我他妈……你能不能有点正行。老子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陆烟往后退了两步,看戏似地望着艰难爬起来的徐进,嘴上慢悠悠回:“你输了。”
徐进:“……”
他能打死这丫的?
不犯法吧?
—
第二天天还没亮,陆烟一个人背着包拎着相机悄无声息走出房间。
刚下石阶就见徐进倚在皮卡车边上抽烟,天太暗看不清他的脸,只猩红的火苗在空气中忽明忽暗。
见到她出来,徐进主动问:“这么早?”
陆烟几步走到皮卡车前,透过微弱的手机光打量了两眼徐进,见他一脸平静,陆烟撇了撇嘴,打开后座的门将手上的包扔了进去。
丢完,陆烟叉着腰问:“你也这么早?”
“这不是送你一程。去机场?”徐进捏着烟头在车前盖杵了两下,等彻底灭了火才问。
陆烟摇了摇头,“去趟稻城。”
“干嘛去?”徐进扬眉问。
陆烟觑了觑徐进,慢悠悠回:“见个人。答应了的,来这边一趟不容易,过去看看。”
“我送你过去?”徐进没再问下去,转而问。
陆烟顿了两秒,想了想,点头:“也行。”
徐进丢掉手上的烟头,绕过车头边走边一句:“上车。再磨蹭多吉可就醒了,到时候你可不好走了。”
砰的一声,车门关闭,陆烟扣好安全带,偏过脸望了眼门儿清的徐进,嘴上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躲多吉?”
徐进翻了个白眼,不慌不忙启动引擎,直到车开出一两米了才扯着嗓子回陆烟:“你哪次走不是避开多吉。那小子舍不得你,每次你走后都偷偷哭。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就他那红红的眼,我一看就明白了。”
“按理说我也比你早认识他,你说,这小子我走他怎么就不哭。还真是区别对待呐。”
陆烟难得跟徐进怼了起来:“谁让你长得不讨喜。”
“说得你长得多好看似的。咱能谦虚点,别这么骄傲?”
“不能,毕竟实力在那。”
“啧,脸皮厚了。”
“滚。”
“……”
两人一人一句倒是冲淡了离别,一路上没人提多久再能见面,也没人提未来如何。
因为他们都明白,人这辈子,有重逢就有离别,没人是例外。
他们能做的就是让快乐多一点,重逢次数多一次。
其他的都是虚的。
人越长大越明白,孤独是常态。
多则到稻城这条路陆烟走了好几回,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直到今天才发现这条路不长,才发现周边的风景这么美好却又这么短暂。
走着走着,天色亮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
车里,陆烟坐在副驾驶上偏着脸、目不转睛地望着这飞快变换的风景。
穿过一座座雪山、一片片草地,路过几个清澈湛蓝的海子,陆烟渐渐远离多则。
下午两点,皮卡车停在稻城的街道,陆烟下车,弯腰捡起后座的相机、黑包,关上车门。
收拾完,陆烟绕过车头站在马路边朝车里的人摆了摆手:“再见。”
徐进摇下车窗伸出脑袋仔细打量了两眼陆烟,嘴上也说:“再见。”
道完别,陆烟背上包头也不回往前走,徐进则启动引擎返回多则。
这一路,总会有重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