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紧不慢的再山涧中穿行,周围桃木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葱郁的草地,唯有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山坡顶上孤零零坐落着一颗桃树。坡下是一涧清泉,而旁边立着两间简陋的草舍。
云离风奔了过去,对着何君婉招手道:“婉儿姐姐,在这。”
何君婉手指紧紧捻着衣角,内心忐忑不安,声音微颤着说道:“你二人便住在这里吗?”
云离风点了点头,指着其中一间说道:“这是我住的。”
然后又指向另一间说道:“这是老道头住的,不过他现在再别的地方睡觉,不在这儿了,我带你过去。”说罢便引着何君婉往山坡的另一面走去,何君婉望去,那山坡的侧面是一面刀凿斧刻般的山壁,陡峭嶙峋,其对面也是一道高不可攀的壁墙,而一道矮小的土包被夹在其中,毫不起眼的居于角落。
云离风拉着何君婉闪身缩到一块石头后,瞅了一眼那土包,轻声对何君婉说“婉儿姐姐,老道头就睡在那,他不让我带别人来,你躲在这里可别让他发现了。”
说罢扒着石头,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的盯着土包,没有留意道身后何君婉的异常,云离风只觉旁边白衣一闪,何君婉越过他径直直的像前方走去。
云离风大惊,疯狂挥舞着双手招呼何君婉回来,轻声唤着:“婉儿姐姐快回来。”但何君婉却仿佛失了魂一般,理也不理的往前走去,再那土包前呆立良久,忽的软坐在地上,双手掩面,肩头不断颤动着。
云离风见此赶忙上前,在一半时已听到了微微的啜泣声,心中不明所以,走到何君婉一旁蹲了下来,伸手扶向她肩膀问道:“婉儿姐姐,你怎么了。”
何君婉忽的转头看向他,一滴泪水落在云离风的手背之上,此时她一双眼睛早已泛红,弯长的睫毛沾着泪水,如落雨梨花一般,但却充斥埋怨与恨意。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已经死了!”
云离风慌乱的站起身来,喃喃道:“死了,什么是死了,婉儿姐姐你为什么说老道头死了,他,他不是再睡觉么。”
“你还骗我!”何君婉咬着牙恨恨说道。
云离风从未见何君婉如此语气对自己,顿时全身如坠深渊,脑袋嗡嗡作响,心里面更是说不出的难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慌乱无措的,宛如做错事情了一般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何君婉抱住双膝坐起,将脸埋入裙摆哭泣,云离风则呆呆立在一旁,各自神伤。不知过了多久,直至一丝月光洒进夹缝,刚好落在二人之间与何君婉的肩上,她抬头看着面前的土包,沉默良久后,声音有些更咽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云离风摇摇头说道:“有一天,老道头忽然跟我说他要死了,我问他什么是死,他跟我说就是人总有一天会困,会乏,然后就去睡觉了,只要睡着了就再也不用理会这世间的恩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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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杂琐事了,而他马上也要去睡了,并说让我用土把他埋起来,我问他这样不会闷吗,老道头说不会,这样他才不会冷,也不会有鸟儿啄他胡子,把他吵醒。我不想让他睡,但他也只是笑着不说话,直到有一天早上,我见他一直不醒,便去摇他,喊他,却怎么都叫不醒,我一直等,一直等,也等不到他醒,才想来他说的话,把他搬到了这里,用土把他埋了起来,婉儿姐姐,你说老道头他这样便是死了么?”
何君婉道:“是啊,他死了,人用土埋起来,就是死了。”
云离风问道:“那人死了会怎样。”
此时一阵微风忽起,一片秋叶悠悠落在了何君婉脚边,她低头伸出手指轻轻捻起那片枯叶,说道:“人死了,就再也不能跟你说话了,也听不到你讲话了,就跟叶子一样,从树上掉下来后被风吹走,就再也看不见了。”
云离风默立良久,忽然走到土包跟前蹲了下来,问道:“那你是说,我前面跟老道头一直讲的话,他都没有听到对吧,现在就算我在怎么胡闹,惹他生气,他也不会起来揍我了,是不是。”
云离风越说到最后,声音越是更咽,直至泪水滴落。他一直不谙人事,对于生死之事亦不明朗,身边之人离去后,他常常对墓自语,想象旧人依在,虽然孤独,却也不甚悲伤。直至今日何君婉予以告知,才明白了生死相隔,自己已然孑然一身,终于压抑许久的悲伤此时宛如洪泄,忍声痛哭起来。
何君婉默然不语,缓缓靠近云离风,蹲下将手中的枯叶放在了墓前,捻起衣袖轻轻拂去其脸上的泪痕。
云离风望着何君婉问道:“姐姐你也认识老道头吧,知道他死了,所以才伤心对吗?”
何君婉幽幽长叹一口气,望着坟墓出声良久,缓缓说道:“云弟弟,你见过你的父母吗。”
云离风眼神黯然,缓缓摇了摇头。
何君婉坐在草地上,伸手在自己旁边的位置拍了拍,云离风随即意会,与之肩并肩坐在了一起。
何君婉环抱双膝,望着自己的脚尖说道:“我也没有见过我的爹娘,从小是我师父将我抚养长大的,我曾问过她关于我爹娘的消息,但师父一直不肯告我,只说是早年在江南一带游玩时偶遇我父母,受其所托将我收留抚养,其它的却再也不肯多说半字。
而他们留给我的,只又这个银镯。”说罢缓缓伸出左手,探出衣袖,只见其洁白无暇的的手腕上正挂着一只雕琢精美的银镯,在月光下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何君婉收回手臂,继续说道。
“我不甘心,发誓要寻他们,只是茫茫天地,我连她们二人的姓名都不晓得,又如何能找到,直到有一天,我偶然听见师父在夜里念着一人的名字直至深夜,但无奈声音太过轻微,我只隐约听到了一个风字,我与师父二人常年离群寡居,不甚与人来往,从未听师父提起过别人,而她如此对一个人念念不忘,我想或许与我爹娘有关。便偷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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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想要顺着这个线索盼着能找到我爹娘,只是我一直寻了数月,却没有任何消息,本来我已心灰意冷,想着如果依旧到一无所获,就回我师父那去了,此行是我最后的希望,然后却没想到,没想到,唉…”
何君婉轻叹一声,尽是苦涩,轻轻抚摸着手腕的银镯,说道:“你知道吗,云弟弟,我都想好了,如果能见到她们,即使不认我,赶我走也没有关系,我也不会问她们当初为何弃我不顾,我只怕,只怕,见不到她们,或者见到她们时,她们已经死了,再也跟她们说不上话了。”何君婉说道此处眼睛又是一红,抬起头来望着圆月,拼命忍住了不让眼泪流下。
云离风望着何君婉,见其眼角闪烁的晶莹泪光,心里一痛,不禁想伸手帮其拂去眼泪,只是手刚抬起一半,不知为何却突然心生胆怯,又将手缩了回去。
何君婉没有注意到云离风的举动,继续幽幽说道:“所以当我看见这坟墓时,心中又是失望,又是害怕,怕她们真的是死了,就算不是,恐怕也再寻不着他们了,想到此处,才忍不住落下泪来,让你看了笑话。”
云离风却咧开嘴笑道:“没事,婉儿姐姐,你刚才也见我哭鼻子了,我不跟别人说你哭鼻子,你也不跟别人说我哭鼻子,咱俩拉钩约定,谁也不许讲,否则就自己打自己屁股三十大板。”
何君婉听完破涕为笑,说道:“那你还哭了两回呢,加上你要打自己六十大板才行。”
云离风说道:“好,那时如果我自己把自己打的疼晕了,你就把我叫起来,我起来继续打。”
何君婉咯咯笑着,两人坐在墓前,互相拉指成约。此时凌月当空,正好落在二人头顶,清亮的月光穿过夹缝,划破山间的阴影,落在何君婉与云离风的脸上,二人昂首赏月,享受着这短暂的美好。
过了许久,何君婉觉得脚腕坐的酸麻,便欲站起身来,身形稍动,突然眼边剑芒一闪,大惊道:“什么人!”转瞬之间,衣袖中便飞出数道珠影,绕着何君婉背部缓缓转动。
何君婉双手成掌,摆开架势警惕的盯着山顶,半晌却无任何动静。何君婉暗暗奇怪,怎么,难道自己看错了,可是刚刚确实有一道剑芒闪过,真奇怪着,随意一瞥却看见旁边云离风的衣衫上正照着一道细长的剑光,云离风随即也发现了身上的剑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对何君婉说道:“姐姐莫慌,那是我爹娘的遗剑,在那山顶上插着,应该是月光照上剑身,反到了这里来。”
听到此处,何君婉松了一口气,将珠子收回衣袖,抬头望向山顶。果然在山顶的那株桃树下,隐隐有两道剑影屹立。于是转头问向云离风问道:“你爹娘的剑为何在哪儿插着?”
云离风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老道头从未跟我说过我爹娘的事,只说他们去了别的地方,把剑留在了这儿,婉儿姐姐,我带你去见见他们。”说罢牵着何君婉的衣袖向山顶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