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们说,你在的是瓶子里的虚空,你往常看不到的那些,是瓶子外的虚空。
可是你所在的事业、成就、爱情等等,即使再伟大,只是装在瓶子里,假如你放不下自己,就无法领略瓶子外的美妙世界。
这些都是说给“李阿姨们”听的,抑郁症患者,就是放不下,这病不是他们故得的,他们的精神状态不受自己控制,不是配合治疗他们就痊愈。
林温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不怪周礼,是,林温摩挲着酒瓶,说道:“初中的时候我孤立,最开始我其实很害怕,那种孤独的感觉很恐怖,可是人是有适应『性』的,当我慢慢适应了这种孤独,我就想,孤独没什么不好,我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任何交,是高一前的那暑假,我看到了一条新闻。”
新闻报道说,日本某男子不工作没有朋友,往日没有任何交,该男从二十岁啃到五十岁,最终他在家里,直到尸体臭才邻居现。
林温看完这则报道,就像人打了一记闷棍。
“我不想像他那样去。”林温轻声道,“所以我那时候就规定自己,必须要交朋友,将来要有正常的同事,有恋人,有丈夫和孩子。”
她希望这一切的人际关系都是最简单的,她挑的朋友都是简单『性』子,她选择的男友,至在她选择的当时,对方是简单的。
她渴望的,永远都是稳定并且长久的关系。
而周礼是例外,他和所有人都不同,他就像旋涡,轻易就将人吸引去,和那间寺庙相比,他才更像蛊『惑』人心的那一。
林温看着周礼,夜灯下他的双眼深邃黝黑,始终如一的在专注看她。
她要的是稳定和长久,而不是归期不定之下的前路未知。
林温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像是不受控,她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的不容易,这根本不怪你,是周礼,我不想一直都这么懂事,永远都是我在体谅别人。我不怪你,你别怪我。”
桌子小,周礼胳膊又长,在林温说完那句话的瞬间,他的手轻易来到对面,手心裹住林温的脸颊,用了点力,像掐她。
“你傻不傻?”
他眼睛里有红血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疲惫。
脸颊并不疼,林温定定地看了一儿,喃喃:“烧烤没了,我帮你去点。”
烤盘已经空了,只剩签子『舔』。
点烧烤得店,林温起身,周礼跟着站起来。
林温说:“你起来干什么?”
周礼说:“我跟你一起去。”
“那你去点吧。”
“一起。”
“座位没人看着。”
周礼拉住她的手:“座位没了就没了,一起。”
“……”
两人一道店点了烧烤,出来的时候座位还在。
五瓶江小全空之后,林温走路已经走不出直线。周礼干脆背起她,林温趴在他背上,大约是醉糊涂了,她伸手遮住了周礼的眼睛。
周礼已经穿过了斑马线,此刻正走到河边人行道上,他脚步一顿,说:“我在走路。”
林温轻轻地:“你睁开眼睛看见什么?”
周礼喝了那点酒,醉其实没几分,酒劲这儿上来了一些,他喉咙有点烧。
周礼喉结滚动,回答:“你。”
林温这才把手放下。
周礼继续往前,散步似的,不紧不慢。
河面上浮着鱼漂,钓鱼的人又来了,不远处站着长女人,眼尖地举手跟他们说“嗨”。
林温醉酒还不忘礼貌,她趴在周礼背上,高高抬手回应:“嗨。”
声音是一贯的轻轻柔柔,又带了两分醉酒才有的慵懒。
周礼笑了笑,将人往上托了托。
背到家里,他把林温送浴室。
“不自己洗澡?”他。
林温点头。
浴室关上了,里面砰一声重击,周礼又立刻推开。
林温撞到淋雨间的玻璃,疼得她坐地上捂额头。周礼过去抱她,拿开她的手,看到她额上一块红,他给她『揉』了『揉』,皱眉又好笑:“算了,你今晚别洗澡了。”
林温虽醉了,没完全失忆,她不记得自己今天是出差回来,回来后又洗车又跑去肖邦那,她记得自己出了一身汗,身上有汗臭味。
林温蹙眉说:“我要洗澡。”
“你站都站不稳。”
“我坐着洗。”
“……”
周礼还真给她搬来了一张小板凳。
林温脱光衣服坐在板凳上,拿着花洒对着自己冲,她忘记把龙头调到热水位置,冷水冲下来,她一哆嗦,抖掉了花洒。
周礼不放心,一直守在口,听见声音不对,他又推开。
花洒喷头朝天,玻璃没关,水花四处飞溅,林温坐在板凳上,弯着身,双手抱膝,湿漉漉地看向口。
周礼盯着她,直到地上的花洒转了方向,水花往林温身上飞了,他才『揉』了『揉』眉心,关上浴室,把身上衣服脱了,淋浴间伺候人。
洗完澡,周礼把人裹好,将她抱回卧室。
林温在床上一滚,想钻子里,周礼掰住她肩膀,按住她弄散的干帽说:“别动,我去拿吹风机。”
林温还算听话,真趴着不动了。
周礼给她穿上衣服,再帮她吹头,床单难免沾到水,吹完头,他顺便拿热风口对准了床单,林温不知道,她胳膊伸了过来,一下烫到,疼得立刻缩了回去。
周礼关了吹风机,把她胳膊扯过来,一看,已经烫红了,他立刻去厨房拿来一瓶冰水,替林温捂住胳膊。
林温昏昏沉沉,又身处清凉,没一儿就睡着了。
周礼坐在地上,还替她捂着,又拨开她头,检查了一下她的额头。
还剩没几小时就天亮了,周礼不想睡,他替林温敷完冰,顺便把水喝了。
一直到五点四十分,他才起身去浴室刷牙洗脸,后上楼找到一身干净衣服换上。
再回到主卧,林温仍睡着,周礼轻声叫她:“温温?”
醉酒的人睡得熟,周礼叫了好几声,林温才勉强睁眼。
周礼道:“我走了。”
林温识不清:“去哪里?”
“机场。”
“……哦。”林温找回记忆,还记得上次周礼是自己开车去机场的,她道,“你车钥匙在鞋柜上。”
“我叫了车,我车暂时留你这儿。”周礼道。
“哦。”
“帮我看着。”
“嗯。”
“等我回来开走。”周礼拂了拂林温的头,低声,“回来那天就马上开走。”
“……嗯。”
周礼亲了亲她额头:“你接着睡。”
林温眼睛快闭上的时候,又听到一句莫名其妙的耳语。
“你对我还不够了解。”
那声音像从隧道中出,深沉又绵长,林温还当在做梦,她神志不清地眨了眨眼。
大轻轻关上,林温又闭上眼睛,识昏昏沉沉,似乎又躺了很久,似乎只躺了几秒,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拖鞋来不及穿,飞奔到口,打开,楼道里没有脚步声。
又跑到阳台,扒着窗框往楼下看,楼下没有周礼的踪迹。
早晨风微热,太阳还没有完全探出头,天边云霞已经染成刺眼的金『色』,林温手挡在额前,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过了一儿,楼下传来夫妻争吵声。
“车子怎么动不了了?”
“两月没开,当打不着火,我上月打电话回来让你动一动,你根本就没听!”
另一边,马路上车流稀疏,剧本杀店打开,肖邦送几通宵的熟客出来,挥挥手,他打着哈欠,伸了一懒腰。
天空只有云,没有飞机,肖邦看了眼时间,还没到航班起飞的时候。
不知道那两家伙昨晚烧烤吃到几点,又谈了些什么。
肖邦不想起周礼当时在车上说的话。
昨晚他说周礼永远都是这副德行,感兴趣了就用尽千方百计,得手了又轻易抛开。
这类话其实在林温还没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说过很遍,比如周礼打网球,比如周礼玩摩托,周礼兴趣来得快,走得快。
周礼从来都懒得回应他。
直到昨晚。
那时还在机场高速,有人变道超车,肖邦车子开得,技术不到家,紧张之下差点打弯方向盘,周礼平静的声音在这时冒了出来。
“我对那些没留恋,所以轻易抛开。别拿林温去比较,你闭上嘴,我睡儿。”
店又开了,另一间游戏房的通宵玩家走了出来,肖邦往旁边让,等人都离开,他才打着哈欠,回到店里。
小区里陆续有了晨练的人,那对夫妻还在楼下争吵。
车子一段时间不开的话,动不了。
——“等我回来开走。”
——“回来那天就马上开走。”
她要的是稳定和长久,而不是归期不定之下的前路未知。
他要是想在回来那天就马上把车开走,他就必须在这段时间内赶到。
林温站在阳台,手攥着颈下的玉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