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妃先是看了一眼儿子萧南疑惑的眼色,接着拿起芷蕙手里的长剑,递向萧南,说道:“南儿,这把剑就是母亲送你的第一件礼物。你这一去,路途遥远,凶险万分,谁也不敢保证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事。”
萧南小心接过母亲手中的长剑,轻轻抚摸剑身,说道:“真是一把好剑,谢谢母亲。”
“你喜欢就好。”兰妃微微一笑,语重心长道,“母亲送你这把剑,不仅是让你防身用,还要你明白:人心如剑,是冰的,是冷的,没有剑是不沾血的!你入宫后,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争得太子之位,只是,这太子之争,绝非易事。你最大的对手就是三皇子宏王殿下,皇后是他最有力的靠山,而你离宫多年,在宫中势单力薄,凡事只能靠你自己。”
面对母亲的耐心教导,萧南心思沉重,倍感压力,却并没有表露出来。
只听兰妃继续嘱咐道:“论文论武,我相信我的儿子一定是最优秀的。但是,你毕竟年轻气盛,你初入宫里,切不可锋芒毕露,要懂得知进知退,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
兰妃说到这里,眼中露出一股狠劲儿,萧南低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说道:“母亲的话,孩儿记下了。”
在西蜀这八年里,萧南很少见母亲真正的笑过,他真心希望母亲每天能够开开心心的,他也深知母亲对自己的期望,所以,母亲对他再严厉,他都是默默忍着。
尹哲海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儿,内心里竟然深藏着这样一股子邪气。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女儿像变了一个人,当着萧南的面不好说,只顾叹气。
萧南收好了长剑,对着母亲问道:“母亲,那第二件礼物又是什么呢?”
兰妃看了看身旁默默不语的芷蕙,对萧南说道:“芷蕙就是我要送你的第二件礼物。”
萧南不解其意,一边打量着羞涩满面的芷蕙姑娘,一边对母亲问道:“母亲这是何意?芷蕙姐姐不是您的贴身婢女吗?为何要送给我?”
兰妃弯眉一笑,拉起芷蕙的一双手,把芷蕙领到萧南的身边,解释道:“母亲不放心宫里的丫头,所以就忍痛割爱,把芷蕙送给你了。从现在起,芷蕙就是你的人了,她比你年长三岁,心思细腻,有她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我自然放心。”
萧南听后,婉言拒绝道:“母亲的好意,南儿心领了。只是,南儿不能带芷蕙姐姐一起走,还是让她留下来陪母亲吧。南儿的身边有云琛和琬琰兄妹俩,母亲大可以放心。”
被萧南婉拒,芷蕙的脸色微变,转向兰妃轻声劝道:“娘娘,六皇子既然不愿带着奴婢一起走,就不要勉强了吧。反正,奴婢也舍不得娘娘。”
兰妃拍拍芷蕙的手以示安慰,再对萧南劝说道:“云琛和琬琰陪着你我自是放心,但他们都是粗人,琬琰虽然是女儿身,可言行举止,和男人有什么差别!今天,你必须带上芷蕙。”
“好!”萧南不想惹母亲生气,做了退步,但随后也提出了一个条件,补充道,“我可以带上她,但是我要母亲跟我们一起走。”
“你……”兰妃气得一时语噻,顿了顿,坚定不移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面对母亲的冷漠,萧南心中越加失落,斗胆揭穿了兰妃的心思:“恐怕母亲并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时候未到吧!”
兰妃深感诧异,盯着儿子伤心道:“南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你这么跟母亲说话的吗?”
萧南心中酸涩,苦苦一笑,对兰妃问道:“是不是只要南儿坐上了太子之位,母亲就肯放下仇恨,重返宫里?”
兰妃没有想到儿子会这样一针见血地把她的心思说了出来,怔怔地盯着萧南,一言不发。
萧南见母亲不为自己辩解,拍胸承诺道:“如若是,南儿定不负母亲的重托,不管前路多么坎坷,南儿都要为之一博,争得这太子之位!到时候再把母亲风风光光的接回宫里!”
萧南的话,犹如一面镜子,把兰妃的内心世界照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是欣慰还是难过,兰妃顿时泪流满面,拍着儿子宽厚的肩膀,铿锵有力道:“男儿当自强,不亏是我兰妃的儿子!有骨气!有魄力!记住你方才说的话,要把母亲风风光光地接回宫里,母亲就在这儿等着你胜利归来!”
萧南点了点头,接着双膝跪地,对着尹哲海和兰妃磕了三个响头,告别道:“南儿告辞,请外公和母亲多多保重!”
尹哲海赶紧把萧南扶了起来,心疼道:“孩子,你放心走吧,回到宫里后,一定要多个心眼。还是那句话,外公永远是你的后盾。”
兰妃抹了抹眼泪,轻声催道:“快走吧,外面的人已经等得太久了。”
萧南红着双眼看了看外公,又看了看母亲,随即提着长剑转身大步离去。
去留不定的芷蕙姑娘干巴巴地看着萧南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兰妃瞅见了,赶紧对芷蕙急声道:“你还傻站在那里干嘛呢?还不赶紧跟上去!”
芷蕙姑娘会心一笑,对着尹哲海和兰妃行礼道:“是!奴婢告辞,请老爷和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六皇子!”
兰妃突然向前一步,握紧了芷蕙姑娘的手,绵里藏针道:“记住我先前嘱咐过你的话,只要你好好办事,你的家人,我也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芷蕙的手被兰妃捏得很疼,却丝毫不敢反抗,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道:“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去吧!”兰妃手一松,放开了芷蕙姑娘。
芷蕙默默地退下,追着萧南一起出了府。
萧南和芷蕙离开后,屋里就剩下尹哲海和兰妃,气氛又回到了先前的安静。
兰妃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回座位上,自顾自地端着先前的那杯茶慢慢品了起来,嘴角上依然勾着一道浅浅的弧线,似笑非笑。
而尹哲海,正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女儿,半响,才叹道:“女儿,你变了。”
兰妃不以为然地笑笑,回道:“我当然变了,我都四十出头了,能不变吗?难不成爹爹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心思单纯的尹家小姐吗?”
尹哲海忍不住又叹了一声,深感后悔道:“当初真不该让你进宫啊!”
兰妃冷声一哼,极为讽刺道:“现在后悔啦!可是来不及了呀!当年我和表哥情真意切,你生生地把我们拆散,为了断了我的念想,你费尽心思地把我送进了宫。既然进了宫,我当然就要得到最好的呀!当不了皇后,留在宫里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做人啊,就该有时糊涂,有时清醒!这八年来,我可没有自暴自弃,我把心思全都花在了南儿的身上,我失去的,终有一天,我的南儿会为我争回来!”
尹哲海听后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原来八年前并不是皇后逼着你离宫,而是你自己别有用心!”
兰妃轻轻啜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父亲明白得也太晚了吧!当年太子坠马而亡,不久后茹妃就突然暴毙,皇后娘娘充当好人把三皇子收养于膝下。虽然事情平息得很快,但明眼人都知道茹妃的死与皇后娘娘脱不了干系。我之所以选择离开,是因为我不想落得跟茹妃一个下场,更不想我的儿子把皇后娘娘唤作母亲!”
尹哲海连连叹气,只听兰妃继续说道:“想一想,这三皇子实在是可怜啊!不过比起死去的太子,他还是幸运的,毕竟他现在还活着。只是,能活多久就不知道了,谁也不能挡了我南儿的路!”
看着女儿阴阳怪气的样子,尹哲海觉得女儿话中有话,严声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加害三皇子吗?你老实告诉我,当年太子坠马,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太子已经死了!萍妃当年不是畏罪自杀了吗”兰妃面不改色地盯着父亲,然后镇定自如地喝着茶。
尹哲海摇了摇头,看着野心勃勃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怒火中烧,摇头斥责道:“你实在是太可怕了!你做这一切的时候有没有替南儿想一想,你为了争一口气,不惜把南儿当作一枚棋子,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兰妃眉头一蹙,自认为自己没错,对着尹哲海怒怼道:“我要不是为他着想,我做这一切又有何意义!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他好!他只有当上了太子才有机会继承皇位,这普天之下,谁不想做天子呢?待他以后当上了皇帝,我就是太后,您的身份不也变得更高贵了吗?难道父亲就愿意看着南儿永远躲在西蜀,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六皇子吗?”
“简直是不可理喻!”尹哲海被女儿气得手拍茶桌,茶水四溅,只见他愤然起身,甩袖而去。
尹哲海走后,兰妃继续端起茶杯,若无其事的品茶。只是,慢慢的,她的心开始疼了,手也抖了,滚烫的泪珠子从脸上滑落,掉进了茶杯里。兰妃定定地看着茶水看,那模糊的影子格外丑陋,终于没忍住,将手里的茶杯狠狠一摔,碎片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