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什么来没有?”
“这有什么看不出的,阿雨姑娘跟蓝玉公子是一对儿,这秦公子也喜欢阿雨姑娘,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纠缠,看那样子也没得逞。”
“我倒不这么认为。定是秦公子喜欢蓝玉公子,趁着雨大风急,隔房无耳,特意跑来恐吓阿雨姑娘,逼迫她放手。”
“依我看啊,蓝玉公子是天上的月亮,秦公子是落地的星辰,阿雨姑娘难以取舍。但我敢保证,以阿雨姑娘和秦公子的人品,他俩绝对不会越雷池半步。”
待蒙雨洗漱完毕,打开房门,看到这无比熟悉的热火朝天的一幕,她便忍不住面露调皮,笑着对近前个头最矮的轻骑说道,“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我们三个人啊,那是相互喜欢!”
说罢,她向大厅跑去,众轻骑先是一愣,随即纷纷发出感叹。
“阿雨姑娘是个实诚人!”
“这就叫身正不怕影子斜!”
“两男一女相互喜欢怎么了?如此别出心裁的爱慕,绝对是咱们暮城的一段佳话!”
......
吃过早饭,众人坐于檐下,眼前的雨并未有停歇或变小的意思。
出行二月,家就在雨幕数里之外,轻骑们归心似箭,脸上不免现出焦躁。
蒙雨冲宋大书招手,“请宋大哥交待下去,回途暴雨,一路上大家要互相照应,等入了暮城主城,便自行归家。”
一盏茶的工夫之后,众人披了厚重的雨篷,纷纷闯入雨幕。
暮城的雨具,在暴雨面前,从来都不是为了防止被打湿,而是为了减弱箭雨对身体的冲击,有效缓解疼痛。
沈冰清负责赶马。马车前后各有十名轻骑,以二人并列的方式骑行。
经过同为暮城骑射手出身,但各方面都遥遥领先于他们的温小云的言传身教,轻骑们再也不会像第一次出任务时那样,自己一溜烟跑出去老远,竟连一路负责护卫的调令主人丢了都不知道。
车内坐着蒙雨和秦星亮。
她故意盯着他的脸看,把他看得极不自在,他不敢回视,目光飘忽地扫了几圈车壁,觉得自己这样很傻,便只能看向她,“蒙雨,你,你想干嘛?”
“我想……”她冲他狡黠一笑,抬高声量,“阿沈,你给阿秦看看姻缘。”
秦星亮只觉血冲脑门,看姻缘……
能看出一个人心里喜欢谁吗?他的秘密是不是保不住了?冰清看透他,会怎么取笑他?
沈冰清听到叫唤,对拉车的两匹马施了法,让它们继续跑,自己掀帘进了车厢。看他把双手藏在身后,便对他露齿一笑,“阿秦,把左手伸出来。”
秦星亮不敢不从,趁冰清还是一副好脾气,乖乖把左手递过去。
沈冰清仔细研究掌上的纹路,对蒙雨说道,“阿秦手上没有姻缘。”
蒙雨困惑,怎会没有?再次跟阿沈确认,“看清楚了吗?”
沈冰清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没说谎,阿秦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妻生子。掌纹上显示,阿秦这样的男子,如果能和意中人喜结连理,二人必定和乐美满,羡煞旁人;如果得不到意中人,便只有一条路,终身不娶。
沈冰清心道,阿秦既然在姻缘上没有未来,她便许他一个未来。
“虽然没有姻缘,但阿秦命里有孩子。”
沈冰清说着又去看蒙雨右手的掌纹,之后用一种极其肯定的语气说道,“你和蓝玉会有一个孩子,蓝玉会给他取名,我没看错的话,应是单名一个‘逍’,将来这孩子会认阿秦做义父。”
“我会有一个名叫‘陈逍’的孩子?”这话是秦星亮问的。
不知为何,当冰清说出这个名字时,一股暖流温柔地淌过他的心田,蓝玉和蒙雨的孩子,他光是听名字就喜欢,心动。
逍儿?陈逍?
蒙雨心下念着,双手不自觉地放到腹部,阿沈从不会对她撒谎,这一世,她和蓝玉有未来,成亲以后,他们会有一个孩子,一个就好。
看蒙雨陷入沉思,沈冰清向秦星亮递去一个会心的眼神:我帮你藏了秘密,怎么样,我这发小够意思吧?
他用眼神回她,冰清,谢谢啊!改天请你吃酒席。
他的眼里盛满了感激,谢她的隐瞒,谢她的预言。
下午时分,天色昏暗,众人入了暮城,轻骑们四处散去,马车上的三人此时一人牵了一马,站在城边的墨檐下告别。
秦星亮离开之前,再次问蒙雨,“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去?”
待她摇头,他便策马往书局的方向奔去,先把蓝玉的书稿交给值班编辑,再帮蓝玉去送信。
大半年音讯全无,亲人们定然心焦。而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这信他必须赶在夜深之前全部送达。
......
冰清客栈就在城心深巷的末端,沈冰清很快就回到客栈。
朱牛牛看到浑身湿透的她,兴奋地叫她“掌柜的”,直接把人拉到浴桶前,帮助她脱衣沐浴,“在阿秦家听到晴雨司的口信,这几天我一起床就烧水等着。”
看着朱牛牛忙里忙外的身影,沈冰清只觉自己从爱情里抽身,真正回到世俗的烟火之中。
她泡在温暖舒适的热水中,忍不住说道,“牛牛,谢谢你啊!”
朱牛牛微微一笑,“掌柜的,谢什么呀,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沈冰清心道,谢谢你像家人一样陪在我身边。
蒙雨和蓝玉的存在,就是她生命中的一场爱情,要随时随地,时时刻刻,全力以赴的那种,是悬空的,盛大的,唯美的,令人不安的。
她落地的时候,希望有个人能接住满心欢喜又疲惫不堪的她。
沈冰清舒适泡澡的时候,蒙雨在陇端山下拴好了马,开始爬山道回家。
即便身在磅礴的大雨中,她也能看得出来,山道上的石阶明显被人凿过,目的是为了不让急急奔走雨中的她因为路滑而摔倒。过去如此,现在亦如此。
一个人,不可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的思想、行动,也没必要。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也不例外。
秘密是私人的欢喜。她有很多疑问,却没有当面向他求证。她知道她问什么,他都会老实回答。
她不想破坏他构筑的秘密堡垒。他已经把他的心给她,她要保护好他的自留地,他的私人领地,他的秘密乐园。
这一世,这些年,他好像,一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长大。
她看不见他,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无时无刻。在拿回记忆之前,她只是困惑。在拿回记忆以后,她便只有坚定。他一直在。她一直在他的温柔注视里。
蒙雨爬坡时突发奇想,她决定做一个小小的实验。
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费劲地爬起来,坐在石阶上揉膝盖,面上表情极为痛苦。
几口茶的工夫,便有农人打扮的大伯出现在雨幕中。
大伯来到跟前,像她遇到过的那些朴实的农人那样询问她的伤势,她说膝盖很疼,大伯便弯下腰来,说自己可以背她回家。
每次她遇到困难,总会有好心人适时出现,帮助她解决眼前的难题。
这次也不例外。
她谢过大伯,说膝盖已无大碍,之后往家的方向走去。她知道,大伯会一路跟随,直到她安全回到家中为止。
小院的门虚掩着。家里有人在等她。
范宝宝手里捧着一本书,坐在炉灶前,一边看书一边守着一锅热水下的灶火,见她进门,连忙弃书迎上去,“师傅,你回来了!”
他双手握住她的一只手,又冲书房的方向激动地喊道,“贝贝,快来啊,师傅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