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这回轮到陈深急眼了,他在新野为官多年,家族势力随他深扎在此,城中有金铺、粮铺、布庄、酒楼等多家店铺,杨安玄这个主意是要从他身上割肉喝血。
杨思平却笑道:“安玄说得不错,这些商户个个富得流油,前两天我夫人到富余坊买了串南珠,居然花了五两金,啧啧,真是一本万利。”
陈深眉头暗皱,富余坊是他家的产业,名义上由他的族弟陈海打理,该不会杨思平听到了什么风声,有意借此事敲打自己吧。
目光斜视,看向功曹岑挥。岑挥会意,拱手道:“今年的商税已经收齐,若是再要摊派,寅吃卯粮,怕生出事来,对大人的官声不利。”
“是啊,是啊”,堂下一群官吏纷纷出声附和,作为地头蛇,他们或多或少与城中的商户有牵连。
堂上诸人各执己见,吵成一团,杨佺期头大如斗,重重地拍了一下公案,决断道:“赈灾之事刻不容缓,先调用一千五百石军粮赈灾,于四门外施粥,每个城门每天五石粟米,分早晚施粥。”
杨安玄盘算了一下,每个城门每天五石,一天便是二十石,一千五百石够支应七十多天。到时差不多就开春了,天气暖和后地里有了野菜等物,灾民就能熬过去了。
“衙门张贴布告,征招青壮入伍,另外招募人手修缮城池、平整官道,日给粟米二升(2),行文各县照此例赈灾。”杨佺期下令道。
太守有令,众人齐声应诺。
杨佺期继续道:“陈主簿,你在新野为官有年,对情况熟悉,向大户人家借粮以及商户募捐之事便交由你来做。本官初来乍到,还望陈主簿尽心扶佑,等募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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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本官当摆酒为陈大人庆功。”
前几日陈深接到琅琊内史王绪的密信,信中让他暗中掣肘杨佺期,眼下若是遵令行事,必然要得罪王绪,乃至王家。陈深苦着脸道:“下官才疏学浅,恐难担此重任,还望大人三思。”
杨佺期冷冷地盯着陈深。这个陈深伙同前任周仁侵吞库中钱粮,自己碍于初到不好拿他开刀,没想到他这般不识趣,让他出力居然百般推诿,等过完年自己再慢慢对付他。
沉着脸,杨佺期毫不客气地教训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陈大人既是朝庭官员,就当迎难而上为国解忧。也罢,向大户借粮之事我另做安排,向城中商户募捐但由陈大人承担。”
陈深无奈,只得躬身应是。
杨佺期道:“杨某在洛阳时以军法治事,赏罚分明。诸位同僚要尽心王事,否则别怪杨某言之不预。”
众人齐齐躬身应是,杨佺期挥手示意散衙。
杨安玄也准备离开,杨佺期叫住他道:“安玄,你随我到偏厅,我有话问你。”
杨安深故意磨磨蹭蹭,希望父亲也叫住他,奈何杨佺期转身向后走去,根本没看他。杨安深只得恨恨地一跺足,快走几步出大堂,去追大伯杨广。
…………
大堂后门左侧偏厅,是杨佺期平日办公、待客之所。
杨佺期坐下后,径直道:“安玄,你方才在大堂所说的办法不错。但向大户借粮和商户募捐必定激起反抗,还需想个万全之策。”
杨安玄能感受到父亲对他的倚重日深,道:“哪有万全之策,无非是见招拆招,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灾民饿死。”
杨佺期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江南之地也像北地,处处都是灾民,这乱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杨安玄亦轻叹了一声,道:“尽人事,听天命。此次赈灾向大户借粮,尽量以礼服人,父亲不妨亲自出面拜访那些大户人家,争取他们的支持。”
“我让陈深向商户募捐,恐怕他会阴奉阳违,为父想趁机治治他,想要赈灾,不染点血是不行的。”杨佺期恨恨地道。
杨安玄摇头道:“陈深在新野根植多年,动他必然伤及新野根本,也容易引起朝庭不满,此事当徐徐图之。”
杨佺期顾虑重重地道:“这个新野太守比起我在洛阳做河南太守可难了许多。赈灾是我履任以来第一件大事,若不能妥善办好,岂不颜面扫地,郗刺史也会认为我无能。”
杨安玄眼珠不转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城中商户都进了大量的货准备年前挣上一笔。父亲何不暗中派人到灾民中宣扬,让灾民到商铺前讨要,那些商户做不成生意,自然要求到陈深面前,届时父亲自可从容拿捏。”
“哈哈,不错,玄儿此计甚妙。”杨佺期拈须笑道:“改日随为父前去拜访新野门阀。”
从偏厅出来,杨安玄站在檐下抬头看了看天。天上彤云密布,一场风雪即将到来。
注(1):汉制一石二十七斤,本书以一石三十斤方便计算。一石十斗,一斗十升,一升合粟米0.3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