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女子午睡醒来的时候，红衣正在一个人研究棋局，稳如磐石，丝毫也不见是要走的样子，他从来都是这样处变不惊。

女子提醒他：“别忘了收拾一下，明天我会送你离开，可别误了时辰。”

他回头一笑，“知道了，来陪我下完这一盘棋如何？”

“嗯。”

她坐了下来，见他手执黑子，“请。”她便只有拿白子。这一盘棋很乱，黑子似乎更占优势，而白子困在局中，险象环生，“若是姑娘，该如何解救这白子之局？”

“谁说白子一定会输？”

“何解？”

她不作言语，落下白子，黑白交替，棋局已有了变数。反正局终时黑方会给白方贴子，她不妨奋起反抗。当然，她从来不按常规出手，这样才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他落子很果断，尽管对方的路数千奇百怪，依然能掌控全局。不过，她已经找到突破口了。

“黑子先行，落子无悔，看似在布局，实则处处受制，难道你没发现白子已有生路，而黑子的处境并不乐观吗？”

“……”

正当他在思索，她便落下白子，绝处逢生。这下轮到他举棋不定了。可是，她怎么觉得他的心思并不在棋局上，“姑娘相信前世今生，六道轮回吗？”

“不信。”那些都是佛学里的说法，自古都有信教者，她打量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也是其中之一，这让她对他的印象大大改观，想起他唠叨的样子的确有几分像念经的和尚。她专心于棋局，白子渐渐占了上风，黑子却彷徨不止所向，像是陷入了迷途。

“那姑娘相信长生吗？”

“什么？”

“书中记载，有海上蓬莱，善制仙丹，故而长生不老，世代不灭。姑娘博闻强识，想必有所耳闻？”

“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书中的话你也全信？你不会是什么邪教人士吧？”

“……”

看他心不在焉，她正好大杀四方，一举拿下敌方阵营，最终大获全胜，“我赢了。”他坦然一笑，早已看淡输赢，“姑娘棋高一招，在下佩服，佩服。”

“承让，承认。”

她故作谦虚，按照惯例等待他复盘，可他却一动不动，似乎今天对棋局没有兴趣。她站起来伸了伸拦腰，活动一下筋骨，浑身舒坦。一看他还是处于游离状态，也不知在想什么入了神。

她问：“你怎么了？”

“没事。”

他说着开始收棋子，伴随着一颗一颗落入棋笥，情绪也平复下来。他突然问，“刚才的问题，你可想知道答案？”

“答案是什么？”

“不，我想听听姑娘的答案。”

“佛说人有八苦，分别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八苦乃众生轮回六道所受之八种苦果，为四谛中苦谛之主要内容。可是，我并不相信佛的存在，自然也不信轮回，更，别说长生不老。”

“为何？难道姑娘就没有，没有……”

她一下子心虚起来，莫不是被他识破了身份？想了想应该没露出破绽，于是镇定地问，“没有什么？”

“姑娘可有珍惜的人或物？哪怕就是一丝，一毫的执念……也足以让人奢望来世还能相遇，甚至长存于天地间，永生永世直至岁月消亡。”

这些话一听就是无稽之谈，女子选了《诗经?小雅》中的八个字送给他，“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有再多的执念待到物是人非都会被冲淡，岁月这条长河可是力量无穷。

“……”

显然他没有听进去，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困惑。

她开解他说：“你知道，开在秋天的花都太纯粹，只为一场花开，并不为结果。四季有轮回，花开有重现，从始至终都不止一场结果。”

他的语气急促，“倘若我舍弃一切，是否可以留在此处？”还有些痴缠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