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女子醒了过来，楚云守了一夜，他忙将情绪掩藏起来，露出一抹微笑，好叫女子不能察觉。

“你醒了。”

“我看见一个影子，恍恍惚惚，像是他来了。”

“嗯。”

楚云看着怀里的女子，只是摇头，他以为是女子的错觉，他不敢告诉她，王府从来没有夜陌的影子。

“若你，见到源家公子，告诉他，不辞而别，对不起。”

“好。”

女子像在交代遗言，一字一句，“若是我死了，把我放在水上，顺着水流，我就能回家了。”

“我答应你。”

“替我，告诉师父，和阿离，以后我会听话，再也不，不离开了。”

“嗯。”

她仿佛是回光返照，一下子说出了很多奇怪的话，多了两个不相干的人来，她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内心。竹林的飞鸟再次来到窗前，发出了几声粗哑的叫声，声如寒鸦，而后出现了夜陌的幻影。

“夜陌，错了。”

她想看清他的样子，只是抬头看见的是楚云拧着眉头，眼里还含着泪水。

“对不起。”

“你不要伤心，如此我们才能两不相欠。”

楚云鼻子一酸，眼泪就掉出来了，他紧紧地抱着女子，“对不起……他会来的……”

终于，那女子怀着对这世间的最后一点眷念睡了去。她不知道，三月桃花，那既不是她见夜陌的最后一面，也不是夜陌见她的最后一面，只是她从来都不记得罢了。

“月儿……月儿……”

“姑娘，姑娘……”

一阵一阵呼喊声传了出来，源霖刚走到院子外，突然瘫倒在地上，到底没有见上她最后一面，虽然再也没有人拦他。

“月儿……”

源霖大喊了一声，顿时嘶声裂肺，他不知道，从头到尾他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爬起来跑进了院子，走进了房间，踌躇地小跑到了床边，床上的那位王妃已经长眠不醒，是他的月儿。

“月儿！”

他推开楚云，只是反复查看起来，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无一人上前制止。

“月儿，我会背了，我都会背了。”

……

“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

……

六月，沚城的荷叶长满渡口的时候，全城素白，漓王的王妃去世了。

街道上的行人皆俯首肃穆，目送着送殡队伍经过，街上飘满了纸钱，只见轿撵上漓王怀抱着一位白衣女子，一步一步走向渡口，渡口靠着一只竹筏，竹子还是今年的新竹。漓王将这位王妃放在竹筏上，他握着她的手，满含忧伤。

“王妃，珍重。”

荷间无风，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吸，一声一声，粗重的喘息，他快要窒息了。楚云握着女子的手，仿佛还有余温。左右无人敢言语半句，许久，楚云才放手，慢慢将竹筏推开，竹筏顺着水流就漂走了。

现在，他遵循她的遗愿，送她回家，顺流而下的江水，会带着竹筏漂向远方。那些竹子，是他从竹林砍来的，就当是他陪伴她最后一程。

江水悠悠，那竹筏一点一点从水面上消失，什么也没有留下了。

……

六月，漓王妃的葬礼，人们只知王爷悲痛欲绝，却不知跟随着浩浩荡荡的丧葬仪队，人群中有一位公子，他呜呜地哭得像个孩子，一路上跌跌撞撞摔倒了无数次，他的口中只喊着：“月儿，呜呜，月儿……”

葬礼结束的那天，他依旧拿着女子的画像在人群中打听着，只是谁也没有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