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萱点点头,看了看胡太后,又看了看木颉丽,依然微笑以对。
“太后,冯小怜身为左皇后,处罚有罪的妾室,也是理所当然的,至于这胡肃容之死,我刚刚也说了,动辄求死者,实为己身之过,怨不得别人!想当初,二位皇后初入皇宫之时,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又怎不比她更甚百倍?同样的女人,同样的处境,为何结局却偏偏不同呢,自然是因人而异,她要自寻死路,也只能怪她自己命薄,岂是左皇后的过错?”
陆萱侃侃而谈,说的很是在理。
胡太后思索片刻,见小蝶手棒金册凤印,便挥手一指,说道:“谁承认她左皇后之位了?哀家和右皇后可没承认!这后宫,唯右皇后执掌凤印,宫中一切事宜,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冯小怜擅自主张,滥施淫威,不罚不足以震慑后宫,这一次,任谁也说服不了哀家!”
经此一事,矛盾开始慢慢升级,从开始的两皇后相争,终于演变成了太后与太姬的较量。
陆萱笑了笑,走到木颉丽面前,说道:“先不说别的,就算太后不承认左皇后之位,那我便问问右皇后,你统领后宫,闹出了人命,你才姗姗来迟,岂不也是你这个右皇后的失职?若要依罪论处,难道你这个右皇后不该受罚?”
木颉丽坦然说道:“妾身失职,自当领罪!依照宫规,妾身当禁足半年,后宫之权暂由其他德高望重之妃嫔代管!太后,太姬,妾身甘愿受罚!”
胡太后愕然说道:“右皇后,莫说这样的话!皇后失职,虽当受罚,但只要纠出始作俑者,便可轻判!依哀家看来,罪魁祸首便是冯小怜,右皇后何罪之有?”
陆萱呵呵笑道:“太后莫急,待我问问左皇后,再做定论不迟!”
木小齐知道陆萱驾到,必能保自己无忧,早就眉开眼笑,在一旁惬意观战。
“母亲,怜儿委屈啊…”
木小齐装出一副可怜模样,泪水又挤了出来。
陆萱摆出一副正义之色,正声问道:“我且问你,以往都好好的,一直相安无事!何故突然便要将他们遣往北宫,是何用意?”
木小齐抹着眼泪,答道:“也不知是怎么…妾身最近总是心烦意乱,妒意大发,但凡见着这些姐妹,妾身就浑身不自在,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之故呢?”
陆萱点点头,笑道:“对了,便是如此!太后,我们都是女人,都知道十月怀胎的辛苦,特别是在这段日子里,整个人性情都变了,最易生怨气,最易烦躁不安,终其缘由,都是因为腹中的胎儿使然,依我说,真要追究罪过,倒是该追究小怜肚子里的胎儿了!”
陆萱说着,掩嘴而笑,与这针锋相对的场面极为格格不入。
胡太后又被绕进去了,想了半天,才忿然说道:“你…你休想拿她腹中的胎儿,为她开脱!”
陆萱抚了抚胡太后的手,笑道:“怎会是开脱呢,难道我说的,有半句不实之言?”
胡太后哼了一声,抽开手去。
木颉丽知道胡太后不是陆萱的对手,虽然自己也斗不过她,但她必须孤注一掷,保住皇后的尊严。
“太后,太姬,不用说了,妾身即便是甘受失职之罪,也绝不估息冯小怜的过错!请太后太姬下旨,将冯小怜遣往北宫,而妾身也自当交出凤印,从此禁足祥德宫,闭门思过!”
小蝶听到木颉丽要交出凤印,不由自主的往后一退,生怕有人来夺。
陆萱怔了怔,笑道:“右皇后,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对别人尚可万般退让,偏偏对自己的亲妹妹,纠着不放,这真是让人费解啊!”
木颉丽正声说道:“妾身没有这样的妹妹,我的妹妹叫木小齐,不叫冯小怜!太姬,下旨吧!”
陆萱吁了口气,说道:“这事,就这样算了吧,小怜怀着皇帝的骨肉,往来北宫,实为奔波劳苦,天子子嗣为大,万一有个闪失,你也难辞其咎,不如各退一步,息事宁人吧!”
“妾身恕难从命!”木颉丽傲然一拜,绝不让步。
木小齐指着木颉丽哭喊道:“你以为把我赶到北宫,就能重新夺回陛下的心吗?”
木颉丽嗤之以鼻,冷冷说道:“本宫此举岂是为了和你争夺陛下?本宫只是为了还后宫一片安宁,还后宫一个公道!”
木小齐扑在高纬的怀中,嚎啕大哭。
陆萱面色一变,眼中透出一丝杀气。
“右皇后,你的仁慈之心哪里去了?枉你还是佛母皇后?”
“慈悲之心,亦不当容忍邪恶!请太姬莫要包庇有罪之人!”木颉丽凛然说道。
“本太姬绝不答应!”陆萱恶狠狠地说道。
木颉丽惨然又绝然一笑,幽幽说道:“那便请内侍省再寻一丈素布,准备为本宫裹尸!”
小蝶大骇,愕然说道:“姐姐,不要啊!”
胡太后一把拉住木颉丽,说道:“右皇后,才是哀家的好儿媳,哀家也站在你这边!”
陆萱眼皮颤抖了一下,在她的心中,木颉丽一直是个没有主张,懦弱无能的女子,如今变得如此大义凛然,这倒让她出乎意料。
“你要寻死,没人拦着你!”
木颉丽淡然说道:“好,从此一了百了,世事如何,都与我木颉丽无关了!”
木颉丽说罢,便挣脱胡太后的手,朝柱子撞去。
小蝶眼疾手快,赶紧抽出一只手,死死拽住木颉丽的胳膊。
“快,快拉住右皇后!”高纬见状大惊,生怕木颉丽命丧黄泉,又要惹来玉文邕的责问。
宫人们一拥而上,挡在了木颉丽前面。
“皇帝,你怕什么?一个皇后,既不听皇帝的旨意,也不听本太姬的吩咐,岂不是要造反,还留着她做什么?”陆萱忿然说道。
“不可,不可啊!”高纬摇摇头,一拍桌案,大声说道,“今日谁的话都没有用,但凭朕做主!”
陆萱不知其意,木然愣在当场。
木颉丽一抹眼泪,直言不讳地说道:“陛下若要留住妾身这条命,就请下旨,将冯小怜遣往北宫!”
高纬一咬牙,点点头,对木小齐说道:“怜儿,只能…暂时先委屈你了…”
木小齐捶胸顿足,边哭边骂道:“木颉丽,本宫知道你有恃无恐,往后你都可以凭借此事威胁本宫,威胁皇帝了,是不是?”
木颉丽望天一笑,说道:“我木颉丽本无此意,但若可以一用,也不得不用了!”
陆萱和胡太后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又各自鄙视的回避开去。
“你们说的…究竟是何事?”陆萱满腹疑惑地问道。
高纬好不尴尬,黯然说道:“说不得!乳娘就别问了!”
“不好了,血…血…”一事未平,又生一事,只见梳儿指着木小齐裙下,大惊失色。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木小齐身下,已流出一滩鲜红的血渍。
木小齐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中,裙子都已被鲜血当红了。
“怎么…怎么会有血?”
梳儿急道:“娘娘,只怕是小产了…”
在场之人见状,莫不惶然无措,包括木颉丽在内,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高纬惊道:“小产?朕的孩儿没了?”
木小齐好不绝望,颤抖着伸出手,指着木颉丽,面色悲伤又狰狞。
“都是你…木颉丽…是你害死了本宫的孩儿…这下你安心了…”
木小齐说完,眼睛一闭,便晕了过去。
木颉丽木然呆在当场,自责不已,自己竟然变成了害死木小齐胎儿的刽子手?
若那胡肃容之死,归罪于木小齐,那这个孩子的死,岂不是也该归罪于自己?自己岂不是犯了和木小齐一样的错误?
其实这个孩子本就是保不住的,木小齐整日把玩那有毒的珊瑚,能怀上龙胎就已是奇事了,又怎能等到安危降生的那一天!
之后的事,自然就不了了之,木颉丽心生愧疚,又怎好再抓着木小齐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