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国。
八月,金桂飘香。
长安街上要说谁家府邸的金桂是最沁人心扉的,整个京都的人毫无疑问都会竖起一个大拇指,说一句“当之无愧要属骠骑大将军府”。
而此时的骠骑大将军府却没有如同往年金桂时节一样在这香飘四溢的花香中举办着各种‘赏桂的茶会’,反而是放下了平日里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改挂起了白灯笼、白幡和白布。此时府内入目皆是白色,哭泣声、悲痛声不绝于耳。
赵萱薇,骠骑大将军府嫡长女。此刻,她正规规整整地跪在灵堂上,双目里不见一滴眼泪流出,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灵堂。
许久,久到她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已经麻木了,还隐隐作痛的时候,才缓缓回过神来。
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相信,就在两个时辰之前,她居然重生了!
重生到她十二岁那年。
心里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要说开心吧,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因为在她死的时候好像也没有什么仇什么怨,有的好像也就是一种解脱,还有一种无牵无挂的淡然。要说不开心吧,好像也不是。毕竟能重活一世多不容易啊!或许......或许能多看看外面的天空,感受一番清风,闻闻这金桂的清香,那也是极好的!
想到这里,心里没来由的抽痛了一下!好像也是在热孝三年后金桂飘香的时节,她被以贵妾的身份带着惶恐、不安,还有屈辱一顶小娇从后门抬进了忠义候府做了夏侯世子夏侯清扬的一名妾室。
三年后这里已经不再是骠骑大将军府,而是尚书府。
据说皇帝仁厚,看在她爹为国捐躯的壮举上,没有收回当年御赐给他的大将军府。这府邸由现在的将军府在他头七之后在皇帝的默许下摘下牌匾换上了‘赵府’的牌匾。两年以后又再次换上了‘尚书府’的牌匾。
闻着这金桂的馨香,记忆继续恍惚神游。她记得好像也是在金桂盛开的季节她在那个永远走不出的琉璃洞里找到了一个像是出口的地方在逃离的时候选择错了出口,被一种她也分辨不出的毒素侵入呼吸,结束了自己的一生。隐约记得,在那非一般的疼痛来临之际,她好像抓到了一根桂枝,闻到了一阵桂花的花香馥郁,也好似看到了花朵金黄。
“呜呜......”
“呜呜......”
身边一阵阵的哭泣声,还有府里所有人‘声情并茂’的那一声声悲切的“大哥”、“大伯”、“大将军”的声音把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轻轻地晃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脖子,想起上一世的时候好像也是跪在这里听着大家这么‘撕心裂肺’的痛哭。当时,她还小。十二岁的年纪,又是一直被养在深闺,什么都不懂,也没觉得是虚情,还是假意,更不会去分辨。自己当时也是真的伤心的,但是那种伤心是来源于一种对未来生活的无助。毕竟他这个战功赫赫,为国捐躯的父亲和她就从来没有见过,更别说实际性的对自己这个独女的关怀。据说当年他就是为了延续血脉才在家人的安排下娶了她那毫无感情可言的母亲,然后在新婚的第二天接到北疆强敌来犯的消息后主动请旨带兵出征的。就连两年前他被封为骠骑大将军都是上书皇帝北疆动荡,没有回朝,需一直留下镇守北疆,从而圣旨直接送到北疆受封的。
这一守,命都没了。
站在国家大义上,骠骑大将军赵国文的确是个无私的大英雄,天生的将士。可站在子女的角度上,更多的她觉得自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唯一的区别是骠骑大将军府看在他的份上,没少她吃也没少她穿。
对了,那时候,她记得自己也哭,哭得很伤心。没多少思亲的悲痛,就是很害怕很害怕这些会给她吃给她穿,但是也没有什么亲情给她的‘家人们’会不会把她赶出大将军府。特别的的彷徨无助。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她看见自己的二叔和三叔离开了,然后换成二叔的嫡长子赵朝义和三叔的嫡次子赵朝凯来接替他们的位置,继续烧着纸钱。
她二叔赵世恒有一子三女,一子赵朝义和大小姐赵明月为嫡出,均由二夫人秦氏所生;其余的二小姐赵清莲为她二叔的妾氏刘氏所出,三小姐赵碧莲为妾氏罗氏所出。三叔赵世昌名下有两子一女,嫡长子赵朝辉和嫡次子赵朝权皆为三夫人潘氏所出,唯一的女儿赵淑华为妾氏陈氏所出。
此时,这些个堂兄弟姐妹全部被她们的母亲或是姨娘以各种理由私下里唤走了。
上辈子,她也注意到这些逐渐离去的亲人。随着时间,当没有宾客再来的时候,跪着跪着就只剩下自己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还是如同上一世一样,没人会问她累不累,痛不痛,怕不怕。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害怕的全身发抖,恐慌无助。而这一世,她只觉得脚好痛。心里想着:是昏倒呢?!还是不昏倒呢?!
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灵台,她想,她这爹从来没有支言片语的在她这个女儿身上,亲情可以说是皆无,那她若是晕倒了,没有人给他守灵,他肯定也是很淡漠,不在意的。
然后,赵萱薇果断的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