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歇看着卡尔，缓缓说道：“我不是骂人。你身上的源能，不是人类能有的。刚才罗湃攻击你的时候，说你的身体像是一团蜘蛛网一般。我以前见过类似的描述，身体像是棉花糖一般。”

“是我在一本藏书上读到的，里面说西陆有一种秘术，名为‘幻身’，其意为，用精神力在心中构筑一个虚拟的形象，然后赋予这个形象生命。其实就是用意念制造一个意念体，一个分身。每一个意念体，都有不同的形象，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能力，不同的思维，和常人无异，而且都可以自己修炼，不需要主人再修炼，极为强大。可这种秘术也有一个要命的弊端，那就是——这个意念体会反抗主人！”

黎动惊呆了：“啥玩意儿？召唤物不听主人的号令？”

卡尔拍了拍手：“说的是一点没错。”

黎动还是不明白：“你是说他练过秘术幻身？”

萧雨歇摇了摇头：“他才是那个幻身。他的主人，大概已经死了。几十年前卡尔卷入少女失踪案的时候就死了，也许是那个人行使正义的时候下手重了，也许是卡尔哪次自杀已经成功了，又或者，就是这个幻身杀的。”

黎动听完直接跳了起来：“人死了，召唤物还能存在？！”这种东西，太颠覆黎动的三观了。

萧雨歇点了点头：“这种秘术制造的幻身，不但可以脱离主人自主行动，甚至在主人死后也可以单独存在。甚至，主人死的时候心中越不甘，怨念越强烈。幻身的力量会越强。这个意念体没有实体，但是其主人可以用源能或者实体为其制造躯壳，将它召唤于现实中。但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意念体夺取主人的躯壳。”

黎动终于明白了：“他不是卡尔先生，从几十年前开始就不是了，他是卡尔的幻身。”

谁知这时，卡尔先生却点了点头：“说的大部分没错，但细节上我纠正一下。卡尔不是被那个行使正义的好事之徒害死的，也不是自杀，更不是我杀的。是卡尔的父亲亲手杀死的。”

黎动当时就跳了起来：“虎毒还不食子呢！”

卡尔先生摇了摇头：“虎毒不食子，可一个人，为了维护家族的荣誉，却会！卡尔那时被人冤枉，牵连整个家族的名声都受到了影响。对于一个贵族家庭来说，名望有的时候比什么都重要。而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又怎么能容忍自己走上街上的时候，被那些平民指指点点，在背后随意议论？他试过惩处那些议论的平民，可结果是从侧面加深了卡尔谋害无辜少女的可信性。忍受不了别人指责的卡尔父亲，决定‘大义灭亲’。能有什么比被自己的亲人杀害更让人怨恨的？在他被冤枉，最需要家人支持和鼓励的时候，却是他最敬爱的父亲亲手残杀了他。他死的时候，我清晰的感觉到，那种怨恨和不甘。那种感觉，痛苦到我现在都忘不了。”

黎动还是不敢相信：“卡尔是被自己父亲杀死的？”

这个卡尔先生却是笑了笑：“你以为呢？要不然，我需要远赴艾斯贝尔，流落异乡。我会几十年都不回故乡？我不是不想回去，我是已经回不去了。卡尔卷入少女失踪案的时候，就已经被家族除名了。”

萧雨歇还是有些警惕，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究竟说的是真是假：“这么说，你不是坏的？”

卡尔先生却冷哼一声：“反正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奸商。该干的我都干，我通过欺诈手段挤垮过别人的商团，也靠垄断市场压低价格把供货商逼的走投无路。现在我床上那个妞儿，她父亲就是被我害的倾家荡产的，她想刺杀我报仇。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只是想试试她的床上功夫怎么样。你们要是这样都觉得我不是坏人，那大概世上没坏人了。但我敢作敢当，卡尔绝对不是我杀的！”

萧雨歇终于问道：“那你与我们为敌是为了什么？”

卡尔现身不屑地哼了一身：“我说了，我是奸商。你们那条商路，确实是金矿，我一定要拿下来。可是风险太大，你们给的却太少！”

黎动气的不行：“那你想怎么样？”

卡尔竖起五个手指：“我早说过了，商税减免五成，我有我所有商品的定价权，并且我可以不经允许在殇山城开办工厂。”

“你特么的，从当年那些不平等条约以后，大易还没有签过这么屈辱的协定，你在做梦。”黎动简直已经想抡斧子。

萧雨歇也看出来了，他咬着牙点了点头：“你这是看准了我们一定要通商路，势在必行，所以吃定我们了。”

卡尔先生一抱胳膊：“你以为呢？你们的底牌等于就是露着的，我当然不捞白不捞。”

听到这儿姚猎奇赶忙跳了起来，打架，秘术什么的，他听了吓的一跳，可是做生意，商业谈判，那他听了只会来劲：“慢着！都慢着！且别动手。”

说完，姚猎奇把在爆发边缘的黎动和萧雨歇拽了回来，在他们耳边轻声说道：“没必要！他漫天要价，我们坐地还钱。做生意不就这样的吗？何必动刀动枪的！我来谈，我来谈。”

说完，姚猎奇是拼了老命把这两人摁了回去，然后才回过头来，在卡尔先生面前整了整领子：“您要这么要价，那我们可也得提点儿要求。我要您手里所有生意收入的三成股份，而且我们要有权利随时查看你商团的账目，您看怎么样？”

“你不会疯了吧？”卡尔先生显然不会同意这么过分的要求。

姚猎奇却成竹在胸的样子：“您手里捏着我们的底牌，可我们手里也捏着您的底牌。您是一个幻身的事儿，我们知道了，我想您也不希望这个事情人尽皆知对吧。”

卡尔先生愣了一下：“你要挟我！”

姚猎奇点了点头：“应该是您先拿商路这个事情威胁我们的。”

卡尔先生显然被激怒了，身体开始飞快的变化，开始显露出他幻身的真实形态，他的皮肤开始变成泛着金属光泽的蓝灰色，肩膀、头部、膝盖开始长出锐利的长角，背上一对金属长角开始缓缓长出。就连他原来的头发都变成了一脑袋竖起来的短角，恐怖莫名。

随后，卡尔先生又是淡淡一笑，身上的变化飞快的褪去：“山不就我，我就山。这个我也懂。你们走不出去，就想把我引过去。不过，我是不会上当的，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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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也走不了，慢慢想清楚再走也不迟。”

萧雨歇忽然灵光乍现，他猛然将自己手中的长剑卡进了旁边的齿轮中间。

紧接着，整个钟楼里的齿轮都开始“吱嘎”作响，然后停顿了下来，仿佛这些齿轮都在痛苦呻吟，仿佛是捆绑的小动物一般。

萧雨歇冷笑一声：“你错了，钟楼毁不掉，但要让钟停下来太简单了。你能禁锢我们，但是应该没办法屏蔽我们的气息，组织我们释放求救的信号。所以你需要这座钟楼。钟表的声音可以遮盖我们的声音，钟表的震动可以屏蔽我们身上的求救信号传出。这座钟就是一个巨大的源能机械，可这个机械得运作起来才有用吧？引擎都不转的源能车，可开不起来。就算没用，这些齿轮被卡久了，总归会不堪重负坏掉的。外面的人能找到我们，那你就死定了。”

“我提醒你一句，大易在塞瓦托堡的情报中枢，至少有两个连戈尔巴也不敢正面对敌的半神强者，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我猜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感知到我们的位置了。”

萧雨歇在蒙他，他根本不知道这个青铜钟是怎么运行的，他不知道强行卡死这些齿轮究竟有没有用。他也不清楚十和马维安这两个人的实力是不是达到了半神，他只是确定，这两个人绝对远比罗湃强。

“当”的一声，似乎是钟楼里什么零件终于不堪重负崩坏了，卡尔先生心中一惊，顿时忍不住想动手。

罗湃手里拿着塔罗牌走了上来，一副淡定地样子，对着卡尔开嘲：“你最好冷静点。知道你强，但你总不能把我们所有人都留下吧。”

卡尔有些懊恼地一甩头，愤怒却又不甘地吼道：“好！好！你们赢了！免税特权，我要为期十年。另外我要你们殇山驻军物资的优先供应权！”

萧雨歇点了点头：“可以，成交。”

黎动满是担忧地问道：“你真的要和这个卡尔做生意？”

萧雨歇冷笑一声：“以为这个卡尔是一个靠人格魅力左右逢源的家伙，谁知道他的秘诀居然是别人不跟他做生意，他就动用暴力手段威逼利诱。他甚至还想通过商路，插手殇山城的事，甚至是最后把手伸进大易。他想的美！”

“你想干嘛？”黎动问道。

萧雨歇转身对姚猎奇吩咐道：“去找找商容，顺便告诉我家里。让他们想个办法挤垮卡尔先生的所有的生意！我要卡尔先生倾家荡产！”

姚猎奇哈哈一笑，冲上来大笑道：“办法我就有啊！”

萧雨歇看了姚猎奇一眼，赶忙问道：“说来听听。”

姚猎奇一把挤开黎动，凑到萧雨歇身边，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扫听过了，卡尔先生最大的产业，也是他最擅长的一桩生意就是源晶矿石，尤其是源晶矿石的期货生意。期货这个东西，来去可大啊。源晶矿石来去尤其的大！”

萧雨歇眉头挑了起来，他似乎来了兴趣，黎动却是一头雾水；姚猎奇更兴奋了：“我问过了，卡尔先生最近在疯狂收购源晶矿石，几乎扫空乐他能在市面上找到的所有货物。因为这新月王国最近不是遭了蝗灾吗？大半国土成了一片废墟，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枕籍。新月王国是最大的源晶产地，出产的源晶品质尤为上乘。它一出事，源晶产量必然骤降！四陆百国的源能科技，可都是这源晶撑起来的，一刻也离不了啊。”

黎动更加如坠十里雾中，不知东南西北：“我怎么听着这东西还要涨价啊！别蒙我，这个我懂，产量少价钱肯定往上涨啊。”

姚猎奇的眉头一挑：“理论上来说是，但世上的事，大部分和理论不搭界。新月王国是圣罗的铁杆盟友，穿一条内裤那种。圣罗正是靠着和新月王国的源晶，让圣罗金币和源晶直接挂钩，才掌控了世界商贸，薅四陆百国的羊毛。但他最大的敌人艾斯贝尔，也是一个庞大的源晶产地，规模比之新月王国，有过之二无不及。一旦新月王国出事，艾斯贝尔必定落井下石。疯狂增产，往死里压源晶价格。弄残新月王国，重伤圣罗就在这一击。源晶价格只会暴跌！”

萧雨歇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新月王国的源晶品质高，提炼更容易。可是艾斯贝尔的源晶提炼难度大，但是国家产业更完整，但是反而提炼成本更低。而且艾斯贝尔什么体量？以本伤人也能逼死新月王国，更何况，艾斯贝尔还有大易这个决定稳定的源晶市场，我们买艾斯贝尔的源晶，签的是二十年的契约，价格固定，不会随着市场变化。新月王国现在已经是人间炼狱饿殍遍地了，等着源晶的收入来救命呢。只要价格下来，这个国家就算勉强能保下来，也是废了。成不了圣罗的助力，反而会变成圣罗的拖累，到时被抛弃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而此消彼长，艾斯贝尔趁势占了大片的源晶市场，也就是手拿把掐的事。”

黎动恍惚有些听明白，又有些没听明白，索性甩了甩脑袋：“算了算了，你们操心去吧。要打谁告诉我一声。”

萧雨歇恨铁不成钢的在黎动屁股上踹了一脚：“你丫以为你大易的将领这么好当！该学的好好听着。”

黎动拍了拍屁股，也不生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有你们就行，这玩意儿太累人了。话说，要不就按姚猎奇的法子来吧。”

萧雨歇翻了个白眼，思忖了很久说道：“卡尔先生，这回教会了我一件事，那就是做事情不要太急。先打听清楚详细的情况。所以我决定，先不动！”

姚猎奇有些惊讶，也有些失望。

萧雨歇却再次开口道：“猎奇，按你的法子，先做准备，反正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有动静儿的。源晶的事儿发酵，估计得年底了，你把准备先做起来，但不急着动手。且让卡尔先生再得意一会儿。”

随后他转头又向歌莉娅吩咐道：“让燕子给我收集卡尔先生所有的情报，我要知道他这次为什么一定就算要与我们为敌，也要抢下商路。这事儿有问题，他这种商人，怎么可能有事没事就冒着得罪一个强敌的危险，做这种事情，背后肯定有隐情。”

姚猎奇摊了摊手：“其实也未必，只有大易人做生意才讲究和气生财。外国人做生意是这样的，傲慢、贪婪、无耻，赢家通吃、输者全赔。我爹以前和西陆人做生意就这样，所以他特不喜欢这些人。”

歌莉娅也在一旁附和道：“其实西陆人，大部分还是看不起你们大易人的人，会和你们大易人平等对话的只有少数人。卡尔先生这种情况，我也觉得很正常。”

萧雨歇摇了摇头：“那他也总该考虑考虑，是不是得罪的起我们。”

卡尔先生长叹一声：“我又何尝想与大易为敌，可是我的生意，多半和尤达人捆绑在一起，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你是清楚的。他们想用商业征服这个世界。可是大易人若是崛起，在大易的体系中，不会有他们的位置。他们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和三千年前一样，成为一个流浪民族，颠沛流离几千年，然后不知什么时候，消亡在角落里。”

“这些，是尤达人让您做的。”

卡尔先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命和钱，他总要选一个。他若是人类，可能也就选了命，可他不是。

尤达公国，尤达人，那个民族三千年前站在了神的一边，神被屠杀，他们也失去了家园，流离失所，成为一个被其他人族排挤的流浪民族。

几千年来，他们在做生意上反复钻研，终于成了一个富庶的商业民族，方方面面融入了西陆诸国中。

达西斯帝国崛起，他们被疯狂的魔王视为最劣等的民族，最大的敌人。几乎屠杀殆尽，可是要命的是，这场屠杀反而给他们换来了世界的同情。

再加上政治局势的需要，当年为首的强国，支持他们在别人的家园上抢下一片狭小贫瘠的土地，建立了一个国家。

偏偏这些年，这个国家军力惊人，有了“野孩子”这样的强军，有了屡屡以少胜多的战绩，数次打的周围的国家哭爹喊娘，国土在侵略中慢慢扩张。

这个民族对外宣传着他们的聪明、智慧。可背地里却无比的阴暗和歹毒。

他们是有不少成果喜人的学术大师，他们以此为傲。可细想想，他们千年来就是经商民族，大部分在所处的国家就是富裕阶级，接受教育的机会更多，可却踏不进权利体系，不做学者还能做什么？

其他民族若是有他们这般财富，怕是学术大师会更多。

可他们的财富也多数来历不敢恭维，他们做生意的信条就是，他们出了一，你们也出了一，但他开始不断加码，要你们出一百。你们若不给，他们就拿走那个一，顺便带走你之前付出的一切。你们若想要回去，那便让你们吃尽苦头。

多数时候，尤达人都是放高利贷的好手、强买强卖的好手、投机取巧的好手。他们还美其名曰——“善于经商”。

手段之下作，让人不齿。

然而这些人还有个，本事，那便是给自己包装宣传。把自己吹成世上最聪明的民族，吹成最团结最有向心力的民族，吹成天选民族。

信的人还很多。

可笑一个“最聪明最团结”的民族，几千年来没有自己的国家，被人碾的和狗一样到处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