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失去了往日的寂静,城墙上的战斗始终没有结束,整个城市几乎都被动员起来,整个城市灯火通明。
两狼山城依山而建,城南的地势高,其中有一片仓库区,正是两狼山城现在的辎重仓库。辎重仓库外,重兵把守,江宁在这里留了五百人的军队,一部分在固定的岗哨中盯着每一个角落,另一部分人则在整个仓库区来来回回地巡逻。
就在江宁受到攻击的那一时刻,仓库区外,一处隐秘的楼顶上,一个身影蹲伏着,远远地看着仓库中来来回回的巡逻队。这是一个枯瘦枯瘦的半兽人,佝偻着后背,全身的皮肤惨白,上面还有恐怖的刺青纹路。那种刺青在半兽人族群中的意思是——流放者。
他们多数是偷学过亡灵以及暗影法术,这些法术在兽人文化中不被容忍,他们觉得这些东西会带来厄运,一旦被其他半兽人知道,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被纹上恐怖的图案然后流放。因为半兽人甚至觉得,杀死这些偷学过“禁忌法术”的人,都会让自己厄运缠身。
半兽人现在有些急躁起来,因为辎重营中的守卫力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至少五百人守卫在这里,除了一个个固定哨位,还有三班巡逻队轮值,每一班至少百人。这种情况,他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进去,哪怕他实力通天,可是只要他被发现,大军将他包围,他根本走不了,就算能走,也绝达不成自己的目的。
可是就在这时,守卫辎重营的军卒像是受到了命令一般,迅速地朝着城内飞奔过去,整个辎重营中的人数瞬间少了三分之二。整个辎重营守卫力量一弱,瞬间出现了空档。
枯瘦半兽人在确认了下面的情况之后,身形一晃,化作了一道黑影消失在了空中,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一间仓库楼顶的暗哨中。
然后这个枯瘦的兽人手中的弯刀就落了下去,这个枯瘦半兽人佝偻着身体,但是出刀的速度极快。
这岗哨中有两个互相背对着的哨兵。枯瘦半兽人第一刀从背后斩断了一个哨兵的颈部,另一个人听到了声响,刚想回头,第二刀就从他的后腰捅了进去,从前胸捅了出来。
枯瘦半兽人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拖着哨兵的尸体就朝后退去,将尸体掩藏在岗哨的角落里,以免被人发现。
片刻之后,就在这个岗哨失去,而出现的监视死角中,枯瘦半兽人从一个小小的窗口,钻进了仓库之中。
此时的仓库之中,一片灯火通明,显然做足了防备偷袭的准备。
可是枯瘦半兽人却完全不在乎,因为他是白鬼,他是整个中介处排名第十三的绝顶高手,一个圣阶巅峰的绝世强者之一。
他一进入仓库,身上的斗篷就自动滑落了下来,露出了他伤疤嶙峋的后背,令人惊恐的是,他的后背上,镶嵌着两排诡异的东西,从两边的肩胛骨上开始,一直到后腰的位置,对称分布着五对,一共十只这样的东西。这东西看着想是一种灯泡,又像是二极管。外面似乎是白色的半透明的玻璃,里面似乎有两根金属。
最恐怖的是这东西是深深嵌在他的血肉中的,周围一层层泛红的肉芽,肿胀充血的包裹在这东西。
也正是这东西让白鬼看上去腰背佝偻,直不起身子。
随着白鬼轻轻地迈动他的枯瘦的双脚,这些灯泡一样的东西开始闪烁起一阵阵诡异的光芒,然后半兽人白鬼的身体就开始一块块的消失,准确的说隐身!
白鬼背上的东西,实际上能用幻象将白鬼的身体包裹起来,幻象的内容可以和周围的环境一模一样,于是看上去就像是白鬼隐身了一般。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狼山城的辎重仓库中,大部分大易士兵全都已去救援江宁。
但是仓库中并不是空的,这里还有人守着,只不过这些人不是大易的军卒。
他们也佩刀,但是佩的刀不是制式军刀,而是制式绣春刀。
在大易佩这种刀的只有一种人——六扇门捕快。
与大易军卒而言,六扇门捕快和百姓的距离更近,军卒要么在军营,要么在边关,他们身处战争,却不想把战争中的一切带给普通的百姓,所以他们似乎总是离得远远地。
可是捕快不一样,他们的职责就是维护治安,缉拿凶犯。
仓库中六扇门看守有五人,这五人看上去很熟络,其实也确实是一个捕快班的,这个捕快班的辖区是城中一条老街,几个人在一起守着老街已经很多年了。城中大军来犯的时候,老弱都被迁往了后方的府城暂时安置,但是有公职的青壮男性一般会被动员留下来,这五个人便留了下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因为不是正规军,所以像看守辎重这种事情,这五个人也是辎重营防线的最后一层,待在仓库里面近距离的看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物资。
当然,如果战事吃紧,他们也会不得不上战场。事实上,原来和这个捕快班一起在仓库的还有另外两个捕快班。可是今晚的攻城异常的猛烈,前线的物资消耗极大,人员伤亡也特别严重,所以没有办法,另外的那几个人都被抽调,运送部分辎重紧急前往城墙。
现在这仓库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一个捕快班头,叫做曾雄,是这些人的头儿,四五十岁的年纪,因为长期在外面风吹雨淋,脸上的皱纹很深,肤色很黑,但是整个人非常精神,身材也很魁梧。
曾雄的面前摆着一个木箱子,箱子上有一盘棋,棋已下至中局,白子的局势明显好很多。黑子好不容易要把一片白子围死,可是眼看白子的气就要被堵死,曾雄一颗棋子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把旁边一大片地方的黑棋围死了。不但解了白子这局部的困境,还顺便吃掉了一大片黑子。
执白子的自然是曾雄,执黑子的则是一个年纪很轻的男子,中等身材,长得很精神,一身捕快服不太干净,可是穿在他身上却很得体。
执黑子的年轻男人看着棋局上自己一方的局势越来越糟,痛苦地挠着脑袋。
看着年轻男人纠结的样子,旁边有个观战的,年纪稍大些,皮肤很油,头发很糙,看上去有些邋遢的男人拍了拍年轻男人的肩膀说道:“小齐啊,你说你下也下不过头儿,非要找这个不自在干嘛?”
叫做小齐的年轻男人一推邋遢男人的手,说道:“老雷你别捣乱,这不是没事情干吗?”
曾雄哈哈笑了几声:“没事儿,找点儿事情给小齐转移转移注意力,他在这么紧张下去,我怕他受不了。”
邋遢男人这才发现,这个小齐一只手紧紧握着衣服,另一只手攥着棋子,手心里的汗都被捏出来了,他他摇了摇头,说道:“头儿,不是我说,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不踏实。草原上来了二三十万,城里算上周边的援军,也不过四五万,再说十年前的事总归心有余悸。”
邋遢的男人名叫老汶,是这捕快班里的第三个人,很多年的老油条,同样也经历过十年前的破城,那时他还和眼前这个叫做小齐的人一样年轻。
“嗨,你们怕什么?”有一个声音旁边响起,一个和小齐一样年轻的男人,站在两个货架中间朝这边看过来,“上回那是偷袭,事先没一点预警,来的还是栗末最精锐的王牌部队。城里守军数千,就这样,还让栗末人扔了数万具尸体下来。再说了,现在大易军队的武器,那和十年前那是天壤之别。咱这四五万人,守住四五十万人围攻都行。”
说话的这个年轻人身材很高挑,剑眉星目,英俊潇洒,一看就是那种在女人堆里很受欢迎的男生,这个男生身上,也时刻散发着一种青春漾起,自信非凡的气质,加上一身笔挺的捕快班服,一把精良的绣春刀,很是英武不凡。
他的名字叫高飞,和他的名字一样,他也有着一个高飞的梦想,想凭着自己一身不错得到天赋,和刻苦的学习,取得不错的成就,于是他每天都是不厌其烦的修炼,磨炼自己的探案技巧和察言观色的能力,时刻准备着着在每年一次的六扇门考核中脱颖而出,或者直接让他遇上个什么大案,立下大功,平步青云。
在四人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干瘦的老汉模样的捕快抱着刀,斜靠在一座架子上,架子上有一个机关,机关连着仓库顶上的一座警钟。一旦仓库内有异变,只要触动机关,上面的警钟响起,城中就能抽调出军卒都会过来支援仓库这边。
这个干瘦老汉模样的人是这个捕快班留在这里的第五个人,大家都叫他老敬头,他今年其实也才四十五岁,可是边关之地的风霜,还是让他看上去远比自己的年龄更加的苍老。
不过他已经干了将近三十年的捕快,算是这些人中最老成稳重的一个。所以班头曾雄才会让他时刻看着最要紧警钟。曾雄清楚,辎重仓库受到袭击,要么是敌军已经破城,要么就是高手偷偷潜入城中高破坏。无论哪一种,几个在街面上维持治安的普通捕快,都不可能是对手。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拉响警报,呼唤救援而已。
老敬头明显对于高飞的自信满满有些不屑:“小高,话不能这么说,不是怕,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们城里怎么说人手都没外面的栗末人多,你也不看看多少兄弟都被调出去了?再说了城墙那边守得越好,敌人肯定越想偷袭我们这些辎重。”
“都别说了,这是打仗啊。多少人命割草一般就能没了。我们能在这辎重仓库里好好待着,也是靠外面那些兵在外面拼命,别觉得他们打的容易。”老油条老汶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水袋,靠在旁边的木箱上喝了一口,问道,“你们谁要来点儿?浓茶,提神的,今晚都警觉点儿。”
离他最近的小齐摆了摆手,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盯着棋盘:“不用了,让我睡也睡不着。”
曾雄也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熬夜了,习惯了。”
倒是老敬头离开了警钟的机关,朝前走了几步,说道:“给我来两口,年纪大了,不是小年轻了,容易犯困。”
老汶把水袋往前一抛,走到半道上的老敬头正好一把接住,仰头就往嘴里灌。
旁边的高飞张嘴就说道:“完了给我来两口......”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高飞的后半句话就这么咽了回去!声音戛然而止!
高飞的身体不自觉的朝后倒了下去,“啪”的摔在地上,然而此刻的高飞眼中,却还看到了自己的下半身还直直的站着!
他在瞬间被人拦腰斩成了两段!
曾经那充满志气,充满希望,充满自信的眼神,在片刻之后彻底变成了惊悚,变成了绝望。
撕心裂肺得到嚎叫声在下一刻传来,在宽大的仓库间来回的回荡,怆然凄厉。
这一瞬间发生的时候,老敬头正在灌茶,老汶正看着老敬头;小齐还在看着棋盘,曾雄也同样抬头了看了老敬头一眼,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刚刚好,高飞的那句话刚说出口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所有人的注意力还没有来得及转过去。
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情,当所有人转眼看向那边的时候,看到了他们此生最恐怖的一幕!
那个英俊的小伙子高飞,就这么在他们眼前,活生生变成了两截!
被腰斩的何止是高飞的身体,他所有的梦想,所有的志气,所有的欢笑,都在这灿烂人生刚刚开启的那一刻,被拦腰斩断!
“小高!”曾雄一声咆哮,目眦尽裂,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站起,咆哮的声音和高飞的惨叫混合在一起,仓库中瞬间一团乱。
那一刻仿佛所有人的心跳都瞬间加速,可是空气却仿佛凝滞了一般,不只是因为看到一个朝夕相处的同伴在他们面前生生断成了两截,更是因为,他们的眼中,只看到了被腰斩的同伴,却没有看到动手的敌人!
小齐循着声音本能的回头,他本来坐在一个小木箱上,眼前的情景让他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到地上,尖叫着朝后挪动身体。
老汶更是直接整个人都呆住了。
老敬头则是在这个时候,做出了他都认为不可思议地最冷静,最明智地判断。他将自己手中的水袋直接扔了出去,朝着高飞身边的方向扔!
水袋在空中旋转着洒出里面所装着的浓茶,劈头盖脸地将高飞周边的区域浇了一个遍。斑驳的水渍瞬间在地上形成,也就在这些水渍中,出现了一块不协调的空白!就在紧挨着高飞的右边。
本应该洒向地面的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那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
老敬头是离着那个地方最近的,可是看到这一幕,转身就跑,不是冲向那个看不见的东西,而是飞奔向身后的警钟机关,也就在转身的一瞬间,他腰间的佩刀也被拔了出来。
第二个做出反应的就是曾雄,他猛然将自己身前的棋盘掀了起来,棋盘旋转着飞向了那个看不见的东西,上面的棋子也洒落了下去,像是下雨一般一路落下。
趁着这个时候,曾雄也猛然冲了过去,他也不是冲向水渍中那一块奇怪的空白,他知道对方不会站在原地等他。所以他冲向的是老敬头的身后。
现在谁都知道,他们一定要马上触响警报,而敌人一定不希望警报响起,现在最危险的只有老敬头。
曾雄撒出去的棋子,也是一种判断隐身物体一动的手段,果然就在空中的几个棋子,似乎撞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上,逆向弹了回来,而那些棋子弹飞的位置来看,正好是有一个物体,正在快速靠近老敬头。
很快棋子落地,曾雄也差不多冲到了,他看不见敌人的准确位置,凭着大概的感觉,手里的刀一下子横着扫了过去。
然而要命的是,刀只会出去一半,他的手臂就像被什么强有力的东西牵住,然后一股距离,直接把他朝旁边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了一边的木箱上,木箱子应声而碎,里面崭新的源能枪掉了出来,曾雄摔在那些枪上,感觉肋骨都要被硌断了。
曾雄砸到的木箱的位置,就在老汶的旁边,老汶几乎就被刚才高飞发生的一切惊呆了,也吓呆了,直到现在被曾雄砸在旁边才一下子回过神来。
“老敬头!”曾雄一口气没上的来,可还是憋红了眼睛,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这几个字他是冲老汶说的,他想让老汶去帮老敬头。
“啊?哦哦!”老汶也在片刻之后,手忙脚乱地反应过来,手顺手一抓从地上抓起一把刚才掉了一地的源能枪,然后从地上的小箱子里摸出一个弹夹塞了进去。
老汶离得太远了,他现在冲过去根本来不及,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然而他还是晚了,就在他抬起来的瞬间,一把看不见的利刃再次从背后劈过了老敬头的身体,这把利刃是从头到胸口,直接劈开了老敬头半个身子,卡在了老敬头的脊椎上。
老敬头那一刻整个身体顿住了,再也难向前踏出一步,此时他离警钟机关,只剩下了不到两米,他咬着牙,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绣春刀扔了出去,他想用刀砸中机关。
可是刀离手的最后关头,敌人显然也知道了,猛然继续一发力,老敬头整个身体就这么被劈成了两半,绣春刀也偏离了方向,砍在了警钟旁边的架子上。
老汶一双眼睛通红,他已经抬起手瞄准了老敬头的方向,可他片刻之后,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愤怒咬着牙把手里的枪一偏,瞄准了警报机关的方向,然后果断扣下扳机。
他想用子弹触动机关,可是子弹在空气中掀起一道涟漪,被一个看不见的武器直接拦了下来。
老汶心中一惊,很显然敌人挡在了弹道上,他顾不得多想,手中的枪接连击发,直接将一个弹夹打空,可是无论多少子弹,都像是撞在看不见的物体上,纷纷掉落在地。
当弹夹打空,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就连高飞也停止了最开始的惨叫,只是在呻吟,在拼命地朝一个方向爬,仿佛是在拼尽全力,给自己求一点生的机会,可是这就是腰斩的残忍之处,被腰斩的人不会马上死,但也绝活不了,他们只能慢慢的绝望,慢慢的看着自己鲜血和内脏流尽,在难以言喻的痛苦中悲惨死去。
此时的高飞就是那样,拼命地爬,拼命地爬,让其他三人都不忍看上一眼。
小齐想要冲过去,想要就高飞,可是他刚跨出去,就愣在了原地,因为在他和高飞之间,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半兽人的身影!
白鬼就这么拦在了他们的身前,此时白鬼干瘪佝偻的身影就像是一座山一般,这边是曾雄、小齐和老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