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婚事,为什么要白从霜开口?
柔嘉心发紧,朝着花圃看了一眼,桓哥儿正和那些孩子玩的起兴,犹豫了片刻点了头。
快走几步移到了水榭,白从霜这才不卖关子,有些亲热地开口:“这样的,太后娘娘近在为您寻一门亲事,恰好我的长兄进宫拜见,娘娘一打眼,觉着们二人颇为合适,于便叫我先来问问您觉得如何?”
她的长兄?
柔嘉猛然攥紧了手,脑海出现了一张颓靡的脸,宴的时候她曾经远远地见过一面,记不清具体面容了,只那眼神隐约记得叫人不舒服。
“大公子不已经娶妻了吗?”柔嘉忍不住问她,她怎么说也一个公主,总不能让她做妾吧?
白从霜听着她的语气笑了笑:“误会误会,白哪敢叫公主做妾?我长兄的确娶过妻,但长嫂已经去一年了,正室之位一直空缺着。”
那意思叫她做续弦?
这位大公子的年纪如果她没推算错的话,大约大了她十岁有余。听说个有名的纨绔子,日眠花宿柳,放浪形骸,如今竟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吗?
她没卑微到这种地步。
柔嘉敛了眉,平静地推拒道:“多谢娘娘好意,也多谢大公子抬爱,只柔嘉暂无婚嫁之意,怕要辜负二位的好意了。”
说实在的,要不兄长像入了魔一样日惦念着这个灾星,白从霜又怎么会愿曾经出身这样卑贱的人踏入他们白府做妻。
这样的恩典竟然被回拒,白从霜当下微微有些不快,讽了一句:“公主,我们白累的簪缨,真错过这一桩,您就难寻到这样的婚事了。”
深宅大院的腌臜事儿未必就比皇宫的少,柔嘉抿着唇仍不松口:“柔嘉确无意。”
白从霜从前京一等一的贵女,入了宫后又得太后庇佑,从未遭过人当面这样彻底的回拒,当下便变了脸『色』,欲抬出太后来压她,话未说出口,对面的花圃忽传来了一声嚎啕。
柔嘉猛然回过头去,这才发现方才趁着她们说话的时候,花圃那边不知何时已经打起来了,远远地看见桓哥儿新换的蓝绸小褂被压在地上,她匆忙下了台阶快步朝那走去。
“们在干什么,快松手!”她焦急地斥了一声。
那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正打的火热,完全无视她的话,原先的几个孩子都已经远远地避到了一边。
柔嘉仔细看了眼,才发现那掐着桓哥儿脖子的正五皇子。
萧盈怎么会过来了。
柔嘉略略一想,便明白他一定跟着白从霜过来的,看着桓哥儿被按在地上的样子,她又愧疚又心疼,怒斥了一旁干看着的太监:“愣着干什么,不快去拉开!”
一听见声音,萧盈恶狠狠地叫了一声:“谁敢动!”
那眼睛白珠子多,黑珠子少,看着没有皇子的雍容,反倒有几分亡命之徒的样子。
小太监们大约见的多了,连忙退后不敢去拉,柔嘉亦有些古怪。
眼看着他伸手又要掐桓哥儿的脖子,柔嘉顾不得许多,亲上了前去挡在他身前:“做什么,要当众杀人吗!”
萧盈年纪已经不小,平日跋扈惯了,便柔嘉亲过来,他也丝毫不放在眼,翻着眼白反过来要拿头来撞她。
柔嘉心一悚,连忙闪身一避,萧盈一个趔趄没撞到她,反倒己栽倒在了地上,额头一磕,瞬间便鼓起了一个大包。
他『摸』了『摸』额,一丝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太阳『穴』流了下来,登时便愈发狠戾,指着柔嘉大吼道:“敢推我?”
明明他己撞人不才摔倒,怎么反了她推的了?
柔嘉护着桓哥儿,只平静地陈述事实:“众人都看着呢,五皇子不要倒打一耙。”
萧盈大约做惯了这种事,当下扬了扬下巴:“就推的,他们都看见了,不信问,如果不向我赔礼,我就要去告诉母后,让她来罚!”
他说着,一个个地走过那些小太监面前,众人纷纷低了头,喏喏地称。
他身边的那个嬷嬷也不分青红,一脸凶相地看着她:“柔嘉公主,您怎么能伤害五皇子呢?”
晚到一步的白从霜更连问都不问,张口就指责她:“公主,一个已经及笄的大人,这般欺负一个小孩子实在令人不耻!”
柔嘉被他们一唱一和搅和的又生气又想笑,干脆不理会,只俯着身检查了一番桓哥儿:“没事吧?”
桓哥儿新换的衣服上满泥水,头发也被扯的『乱』糟糟的,脸颊上,脖颈上有掐痕,整个人一副又惊恐又害怕的样子,躲着身不让她看。
柔嘉没想到只眼神离开了片刻竟会出这么大的事,心也满愧疚,细声细气的安慰他:“姐姐不好,姐姐下次不会离开了,一定会好好看着。”
萧桓一听见有下次,登时便愈发害怕,抱着头蜷一团,细声地尖叫。
“没下次了,没下次了……”柔嘉连忙改口,没想到己的好意会刺激到他犯病,担心的上前想抱住他哄一哄,然而她一靠近,被他一把推了开,后腰撞到了柳树突出的树干上,疼的她轻轻叫了一声。
一旁的萧盈看见他们姐弟这幅狼狈的样子,拍着手直叫好:“傻子,杂.种!们活该,我要回去告诉母后去,让她来惩罚们!”
柔嘉眼见着他要反咬一口,忍不住想去拦下,一走动,腰上一阵阵的疼,不得不扶着树站着歇一会儿。
萧盈见了血不但不怕,反倒有些兴奋,几个太监跟都跟不上,眼看着他要冲出花圃的时候,前面忽然多出一个人,他一头撞了上去,又撞到了伤处后仰着跌了回去。
两次叠加,撞的他又疼又怒,正张着口准备大骂,一睁眼看清来人,顿时便吓的消了声,仿佛冻住了一样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皇帝皱着眉看了一眼大氅沾着的血迹,厌恶的径直解了开丢在了地上,又擦了擦手,才冷冷地看着他:“怎么,又想恶人先告状?”
他说话一贯简洁,但短短几个字便对刚才混『乱』的一切做出了判定。
萧盈看着他来的方向,才发现他方才一直站在上方的栏杆处,把一切尽收眼底,当下不敢胡说,连忙跪在地上求饶:“皇兄,臣弟做错了,臣弟……臣弟只气不过而已……”
“气不过,有什么气的?”
皇帝淡淡地扫了周围一眼,远远地看见她扶着柳树站着,衣服下摆上沾着些泥迹,眉头不由得皱了起。
“臣弟被那个小杂.种绊了一下才忍不住回手,臣弟不故意……”
“杂种?”
他的话没说完,皇帝像发现了什么笑的事情,忽然笑了一声。
明明在笑,但他的笑声透着掩不住的讽刺和冷意,萧盈猛然抬起头,有些惊异地看着他。
一旁的白从霜亦有些不平静,温着声开口劝道:“陛下,五皇子年纪小,兴许被嘴碎的小太监教坏了几句,等从霜回去禀给太后,一定会重重地罚这些口无遮拦的奴才们。”
五皇子她做主带出来的,他禁闭刚解,落了水没好透,万一又被罚了,她实在没法跟太后交代。
萧盈也趁机求饶:“对,对,都他们教我的,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们教的?”皇帝俯着视线,一扫过那张尖嘴猴腮的脸,脸『色』沉的像暴雨前的天空一般,“朕看说谎『性』,不见棺材不掉泪,简直心肠狠毒,不堪大用的鼠辈!”
他一字一句,极为用,不啻毁了他的未来。
众人皆一惊,萧盈更脸『色』煞白,皇帝沉着声又吩咐了一句:“来人,把他送去慎刑司,让张宝善好好审一审!“
白从霜一听要将皇子送去慎刑司,立马便跪了下来:“陛下,万万不,五皇子的病没好,受不了这么折腾,请您念在太后的面子上饶过他吧。”
“母后那边有朕在。”皇帝沉着脸,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冷冷地转向她,“表妹,既这么关心他,连问都不问就维护他,不如也跟着他一起去一趟?”
白从霜一听他连己也罚,脸『色』顿时便白了下来,连忙摇头:“从霜也太过心急了才误会了,柔嘉公主,从霜的不,从霜向您赔罪了。”
她说着,从未有过的恭敬的对着柔嘉道歉。
皇兄这样未免太过明显了些,柔嘉有些不安,便没多计较,抿着唇点了点头。
太监们见状都不敢吭声,不顾五皇子的哭闹,拉着他便朝着慎刑司走去,白从霜亦觉得没脸,也灰溜溜地回了万寿宫。
御花园顿时散了干净,只有桓哥儿在有些害怕地抱着膝。
柔嘉实在愧疚,尽管有些腰疼,一点点挪了过去,想安慰安慰他。
被亲的人伤害受到的刺激远比寻常人更甚,她一靠近,桓哥儿便又惊吓地瑟缩着,甚至伸了手想要推她。
皇帝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才免得她被伤到。
“别管他!”他脸『色』似有不悦。
柔嘉被他的手抵着,后腰乍痛,轻轻抽了口气,皇帝才松了开,拧着眉看了一眼:“伤到哪儿了,怎么疼这个样子?”
但柔嘉现在分毫没有心思去管身上的伤,挣着他的手,想要去看看桓哥儿。
她一转头,桓哥儿便哭的更惨,叫的更厉害,『逼』得她也忍不住想哭,不得已只好又转了回去,掩着面有些委屈。
皇帝看着她好心没好报惹得一身委屈的样子,慢慢伸手将她搂住,抚着她的背放低了声音:“那就别管他了,跟朕回去看一看腰上的伤。”
柔嘉一听他要带她走,红着眼圈轻轻地推拒:“不行,桓哥儿这样我怎么能放心的下。”
一个在哭,两个也在哭,哭的人头疼。
皇帝狠不下心斥责怀的这个,便冷着脸朝着那地上的人训斥了一声:“别哭了,哭朕就把也丢到慎刑司去!”
他的声音格严厉,连柔嘉听着都有些害怕,她生怕会吓到桓哥儿,连忙转过身想去安慰他。
神奇的,胆子一贯很小,现在连她都不许靠近的桓哥儿被这声音一斥,立马停了下来。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揉』了『揉』眼,待看清眼前人身上明黄『色』的衣服后,大约长久以来地惧怕定了根,乖巧地向他行了个礼,突然安静了下来。
柔嘉有些惊讶,眼泪瞬时便止住了。
皇帝大约也没想到这个孩子会那么听他的话,稍有些不在,声音也没那么严肃:“算懂礼数,那便起来吧。”
他说着,便揽着她的腰,要带她回去。
柔嘉仍有些放心不下,桓哥儿这样,她又实在教不了他,电光火石之间,她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片刻,依从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皇兄,让桓哥儿也跟着过去,今晚教一教他改改脾气好不好?”
皇帝微微挑眉,反问了一句:“让朕教他,就不怕朕弄死他?”
柔嘉摇了摇头,要想杀他们,他早就动手了。
何况以他的傲,他大抵不屑的。
柔嘉这些天算明白了一些,他这么说,不过想索些实际的好处罢了。
四周的人皆低着头,桓哥儿也垂着头不吭声,被『逼』无奈,柔嘉只得在没人看到的一面红着脸凑过去耳语了一句。
皇帝摩着她的腰,轻轻咳了一声,才终于松了口:“那便跟着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