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箐盘坐在屋檐下,身旁放着酒壶,就这样看着在铺子里来来回回的少年,满脸柔和的笑意。
夜里,箐箐仰头望着天幕,斗转星移,于是起身从屋内取出一方砚台与一块石墨,又取出早些时候收集的无根之水,坐在房檐下,伴着夜色研磨,并未用笔,箐箐伸出食指轻轻沾了一些墨汁,便取出一张符纸画符,当箐箐收手之时,食指上的墨汁全部融入那符纸中,一点没有残留。
一张符箓,起笔到落笔,一气呵成,浑然天成。
不知何时,少年来到了箐箐身后,伸长着脖子看去,“箐姨画符呢?”
箐箐点了点头,示意少年坐在一旁,笑道:“世间符法万千,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那先天符箓,二种便是后天符箓,而世间流传的符箓之法皆是那后天符箓。”
“那为何没有那先天符箓?”少年好奇的问道。
箐箐肃起食指轻轻碰了一下少年的嘴唇,“有些事,不可知,无需念,莫去言,否则会招来禁忌。”
“符箓,自有召神劾鬼,镇魔降妖之效,但符箓一法沿袭至今,又有旁门左道千万,不过终是一棵树上生出的枝叶,万变不离其宗,便归至四类:复文、云篆、灵符、符图,其中灵符又最得广外流传。”
“一张符箓,分为符头、主事神佛、符腹、符胆以及符脚五部分,简而言明,符头就好似一个人的头,主事神佛好似人的心脏和思想,符腹好似人的腹部,是书名符箓作用之地,符胆好似人的肝胆,符脚则似人的双脚。”,“符胆在一张符内至关重要,相当于灵魂,主宰着一张符箓的威力,一张符箓能否充分发挥作用,便取决于有无符胆坐镇其中。”
“画符之时又有讲究,择日、时辰、笔墨、静心凝神缺一不可,切莫信手拈来,所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每一年里,有四天不可作符,三月初九、六月初二、九月初六、腊月初二;平时作符最好选择亥时或子时,这两个时辰是阳消阴长,阴阳交接之时,灵气最盛;笔墨自不用说,越是上好的符笔与墨汁,所画之符的品秩也是好得多;而作符之时切忌三心二意,一定要一气呵成,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可断那一口精气神,否则符箓品秩大打折扣不说,更会反噬作符之人。”
少年听的云里雾里,小声问道:“箐姨是要教我画符吗?但是感觉好难啊。”
“没关系,今夜小岁能记多少就记多少,符箓之法本就不是能一蹴而就的。”箐箐微微笑着,手掌揉着少年的脑袋。
“那要是我使劲学了还是学不会,那又怎么办?”少年双手绞在一起,看着箐箐好看的侧脸,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会的,这个世上哪有使劲学了都还学不会的东西?要是真有,那就是老天爷不给饭吃,不学就是。”箐箐笑道,而后手捏着少年的后颈,稍稍用力,少年便缩着脖子,箐箐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真是想看看我们家小岁这小脑袋里装了多少烦恼。”
少年的烦恼就像那雨后的春笋一样,一个个的冒出来,但是长大后就变成了一片竹荫,又让人感到很清凉。
少年有忧愁,却不知愁滋味。
夜色了,箐箐每画一张符便对身旁的少年解释符箓之事,箐箐说的很仔细,少年听的很认真,在往后的日子里,少年翻过一山山,趟过一水水,走过千万路,遇见千万人,就再也没有遇见像箐箐这般待他之人,所以少年每每想起在小城里的日子,那早已冷彻入骨的心脏都会有一丝暖意。
箐箐忽然感到肩膀一沉,侧头看去,脸上便露出柔和的笑意,用指背轻轻摩挲着少年的脸颊,身上的袍子褪去一只衣袖,反过来搭在少年身上,少年酣然入睡,只是箐箐看着少年,不知怎么回事,神色间就流露出了伤感。
再次取出一张符纸,没有用砚台里的墨汁,箐箐用拇指指尖在食指指尖轻轻一划,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便开始作符,符头成,夜幕好像变暗了一些,随后主事神佛、符腹,天空忽然风起云涌,像原本平静的湖面忽然卷起万丈波涛,符胆之处,箐箐画了一个‘山’字,手指便微微颤抖起来,下面几笔怎样都画不下去,箐箐紧咬着牙关,又是一撇画下,符纸猛然震动起来,竟然是像瓷器一般裂开一丝丝像蛛网的痕迹。
云层翻涌的似乎更加剧烈,而且一点点向地面压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箐箐整个身体的颤抖,但是少年还靠在肩上,箐箐便努力压制着身体,那张未完成的符箓,如一道门户,一面是箐箐,另一面不断有汹涌的力量撞击着门户,要断箐箐口中那精气神。
丝丝殷红自箐箐嘴角浮现。
当后面两笔落下之时,冥冥中传来威严震怒之声。
“大逆不道!”
一口淤血终于是忍不住咳了出来,身体微微一颤,看着符纸上的‘裂缝’越来越多,箐箐脸上除了苍白之外更多的却是遗憾,终是断了精气神,没有咬住那一口气,没有完成这张符箓。
箐箐断了一口精气神后,云层缓缓上升,一点点的消失不见,再次露出了明月,箐箐强忍住反噬之痛,小心翼翼的将那快要碎裂的符箓折叠成一个三角之形,揣入怀里,这般模样,像极了如获珍宝的稚童。
望着明月,箐箐的手掌落在胸口,闭上双眼,神色虔诚。
“岁岁有余。”
(本章完)